荆国建国以来,绛城就是国都,多年的营建使得绛城有“海内明郡”的称号。绛城有大小城之分,大城南北近十里,东西八里;小城方方正正,南北三里,东西也是三里,这就是宫城了。
小城处在大城的偏东北方向,所谓“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因为实行盐铁专营,而荆国本身又是海盐的重要产地,其他诸国的食盐都离不开荆国的出口,所以官府财力雄厚,这也就让绛城的营建规模堪称最大。小城墙宽三十步,大城宽四十步,大小城城墙都有五人多高,设有章华门、广丰门等十三个城门。
六卿大夫们散居在大城的西半部,东城则是富商巨贾的主要聚居区,北城因为有宫城的存在,则主要是祭祀等礼仪场所所在,但整个城池也遵循了左祖右社的礼制。至于南城,则是百工、官妓、平民、等三教九流的聚居区。
历来吴国嫁到荆国的公主都是自绛城章华门入城,然后顺着笔直的朱雀大道抬进宫城,世代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已经多次围观了豪门嫁女的风采,尤其是琳琅满目的嫁妆更是百看不厌。
孟朔现在就神色复杂的站在章华门外,当年,“他”还是“它”的时候,便是在这里随着玉秀公主进的城,孟朔一言不发,只是对着朱雀大街出神的远眺。
“哥哥。”站在身旁十二岁的欧克摇了摇孟朔的胳膊,这世界是没有“哥哥”这一称呼的,所以孟朔第一次让欧克喊自己“哥哥”的时候,欧克很是诧异。孟朔没法解释,毕竟他在“情感”一事上还是新手,只是单纯的感觉“哥哥”这个称呼很温暖。
孟朔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轻车熟路的向绛城东南区域走去。
“哥哥以前来过绛城?”欧克问。
“梦里来过。”孟朔答。
之前孟朔洗劫了一伙儿拦路的劫匪,现在两人已经是不大不小的富户了,刚好能够在绛城的“贫民区”置办一个小院,这里将是他跟欧克的新家。
收拾完毕,孟朔对欧克交代:“你先安心在这儿住着,我出去几日。”
“哥哥哪去?”欧克问道:“要开始我们的复仇计划吗?”
孟朔转过身,认真的对欧克说:“看好家,不要惹事儿,等我回来。”便向着城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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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仲住在大城的西南部,这个宅子是夏允登基后李知仲新置办的,坊间传言,李知仲时常以夏允父辈自居,且目无余子,居住在大城西南,与东北方的宫城隐隐有分庭抗礼之意。
李知仲出入宫城通常是乘车直驱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宝华殿里,年近四十的夏允身穿黑底白色玄鸟图案的宽大长袍坐在高台上,右肘搁在座椅扶手上撑着身子,脑袋斜斜的对着大殿门口,不大的三角眼远远便看见李知仲的马车从银丰门进来,冷笑的表情一闪而逝,便咳嗽一声道:“此次吴国入寇,各位都议一议吧。”
“大王,相国未至,是否略等一二?”魏中略一欠身,圆圆的胖脸努力的挤出笑容小心说道。
夏允夸张的一拂右臂,“不用了,军情紧急,先议!”
坐在右手侧的韩玉略感不妥,直了直身子,本来就正襟危坐的他显得腰板更加硬朗,冲夏允抱拳说道:“还是等一等吧。”
夏允正待发作,李知仲却迈步进来,边走便高声说道:“自玉子忽驾崩,吴王玉琮一向与我荆国交好,怎会突然进犯?”话音未落,李知仲轻车熟路的坐在左手第一位。
夏允黑着脸看过去,李知仲毫无惧意的扭头看着夏允,旁边韩玉轻咳一声,魏**手道:“此事我已详细询问,据说起源于两个养蚕女子的争执。”
“哈?笑话,两个粗野丫头吵架,两国就要刀兵相见吗?”李知仲喝到,“这是过家家不成?那玉琮可不昏聩!”
魏中苦笑,索性站了起来,略一躬身,将事情因果做了个详述。
吴荆两国并无大江大河作为国界,边界处的两国百姓时常互通,两国各修筑一个边城,既负责各自辖境百姓的管理,又是两国交易的榷场。荆国的边城叫庞邑,吴国的边城叫许都,两城中间有一片桑树林,两国百姓就采桑养蚕为业。
这一天,两国姑娘因采桑发生口角,吴国姑娘彪悍了些,把荆国姑娘抓了个满脸桃花。荆国姑娘哭哭啼啼的回家向父兄告状,她的父兄就救济一伙儿人打上了吴国姑娘家,下手重了些,吴国姑娘家被全家杀尽。
吴国村民不忿,告状到了许都太守那里,这位太守也是个狠人,直接带兵打进了毫无防备的庞邑,还丧心病狂的屠了城。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惹了祸的吴国君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玉琮的极力主张下,派战车二十、步卒两千杀奔荆国重镇沙丘,其后便出现了孟朔杀人和吴国曾兵的情况。
听魏中说完,李知仲哂笑道:“原来是吴国眼馋沙丘了。”
沙丘是百里汶河的咽喉,汶河又是漕运的关键,而且汶河贯通大陆腹心,控制沙丘,进可图谋霸业,退则为国家屏障,吴荆两国围绕沙丘开战多次,目前尚控制在荆国手里。
李知仲又说:“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让栾树率军迎战就是了。”
“栾树有勇无谋,不能担当大任。”夏允直接出言反对。
李知仲的脸黑了下来,“那便找个监军就是了。”
自从栾树被免,李知仲一直寻找机会推他重新上台,奈何栾树做一员骁将绰绰有余,内政却一塌糊涂,而荆国也多年无仗可打,这才闲了下来。吴国战力本不是荆国对手,现在,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李知仲怎能轻易放过。
夏允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就继续反对,“吴国不过是鱼腩,我荆国勇士无数,不必非得栾树。”
“就栾树吧!”李知仲干脆不找理由。
“朕不同意!”夏允杠上了。
“朕?朕?”李知仲胸膛略有起伏,霍然站起,盯着夏允看了一会儿,轻哼一声,“狗腿子的朕!你个娃娃懂什么,先王在世也没这么刚愎!”
夏允脸色铁青,“李知仲!你狂妄!”
大殿里静悄悄,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原本值守的宦官和金甲武士也都悄悄退了下去,实在是神仙打架,凡人特么经受不起啊。
韩玉看态势不妙,站起身来,稳稳说道:“大军出战,多一分力总是好的,我看不如这样,栾树还是我朝司空,就让他抢先带一千战兵和两千民夫赶往沙丘,一路修整官道、修筑营寨,暂时驻扎沙丘,以为后备。”
夏允看着李知仲,哼了一声,一甩蟒袍,坐会桌案后。
李知仲扭转肩膀看向韩玉,“总要有人领兵吧,此战可还有比栾树更合适的人选?”
“本王亲征,”夏允突然说道:“吴国欺人太甚,本王若不能予以回击,占他几个城,如何做天下人的君父!”
韩玉就觉着一股热血往头上冲,急忙出言劝谏,李知仲却火上浇油的说:“打仗不是过家家,可不是谁都能上战场的。”
夏允一拍桌案,“不必多说,就这么定了。”
韩玉无奈,只能劝道:“既如此,老臣请求随驾,国事就有劳相国了。”
夏允欲言又止,李知仲阴阳怪气的说:“算啦,我还是一同前往吧,省得有人不放心,范中行、魏中也去,让赵恤个娃娃留下吧。”
两个小透明范中行与魏中不得不站了出来,“我等愿一同前往。”
夏允气笑,“呵,吴国小小的一支偏师,竟然让我荆国五大上卿出战,此战不胜,还真是没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