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军大营里,正在寨墙附近发牢骚的栾树却恼怒了,他夺过一匹战马就往吴军大营冲,想要以牙还牙。战马跑过夏允营帐的时候,韩玉喊住了他,告诫无令不许出战,栾树怒道:“吴军一个人就打死了我们不少兄弟,这是我们的耻辱!他们能来,我们就能去,好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威风。”说完,一把甩开韩玉策马便冲了出去。
韩玉一跺脚,便向夏允劝道:“还请大王下令全军戒备,以防吴军突袭。”
夏允却说:“吴国人刚刚才来求和,刚才一定是军士私自出营,何必搞得上下人心惶惶,多加防备做什么?”
韩玉坚持,“防备他们为好,否则一旦吴国耍诈,乘机掩袭,恐怕就会全盘崩坏,还是做好准备以防生变为佳。”
夏允不置可否,摆摆手回了营帐。韩玉无奈,悄悄嘱咐魏中带伏兵埋伏在皮山东侧,又让范中行在汶河收集船只,巩固退路。
栾树率五十余骑直冲吴军大营,韩笑命弓箭手齐射,栾树连忙拽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再一看,一排羽箭插在身前两步的地面上。再一看,吴营寨门紧闭,守军如临大敌般躲在寨墙后。
栾树得意的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坐在地上,马鞭往地上一摔,扭头冲着麾下大呼:“跑起来,让吴国这群孬种瞧瞧咱们荆国将士的威武!”
五十余骑便分成两队,交叉往复的绕着吴军大营呼啸,吴营营盘颇大,区区五十骑怎么可能收尾相顾,何况分作两队。当两队骑兵分别绕到吴营后方时,却见吴军营门忽然敞开,韩笑亲率三百人的骑兵小队冲了出来,向着栾树飞奔,栾树一惊,连滚带爬的站起身,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就往回跑,远远看着的李知仲大急,连忙也派了一支骑兵前来接应栾树。
王斌远远看见两军阵前车尘大起,怀疑晋军大军压境,就对玉琮汇报说荆军打过来了。
玉琮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兵法说得好,宁可我逼人,不可人逼我。全军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说完,玉琮就跑去擂鼓助威,王斌趁势在旁边高声呼啸,吴军士气高涨,个个如狼似虎,猛扑荆军大营。一时间,烟尘冲天,马鸣萧萧。吴国战车奔驰,步兵紧随其后,朝着荆国大营猛冲过去。李知仲派去营救栾树的小队伍被夹在中间,被吴国主力杀得大败,抱头鼠窜,荆国弓箭手本应射住阵脚阻挡吴军,却因为这群败兵夹在中间出现迟疑,吴军再无阻挡,尾随逃敌直扑荆国大营。
夏允在中军帐中听得鼓声,出外一看,漫山遍野都是吴军,顿时慌了手脚。
韩玉急忙说:“此时吴军士气正盛,相国所部已然崩盘,大王赶紧收兵,保全中军,仍有翻盘希望。”
夏允便下令中军各队交替撤退过河,早已隐藏在乱军中的孟朔却引着身边几个慌了神的士兵鼓噪起来,一边喊着“败了、败了”,一边扛起中军大纛往河边跑,这下中军也跟着崩盘了,残兵败将们一窝蜂地逃到了汶河边准备渡河逃命。
夏允气急攻心,口吐鲜血便晕了过去,韩玉急令护卫将夏允抬上马车往河边赶。
此时的汶河西岸,荆国败军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韩玉刚带着夏允逃过来,又收到了坏消息,早先过来收集船只的范中行禀报说时间太紧,大军败的太快,船只不够!
韩玉急得直跺脚,转身却看到狼狈逃命而来的李知仲。
李知仲额头上被射了一箭,后背上还挂着几支没有穿透铠甲的羽箭,脸上血和汗混杂着泥土草末。见到韩玉和刚刚苏醒的夏允,李知仲扭头看着汶河一言不发。
韩玉瞧着李知仲狼狈却傲娇的样子,冷冷地说:“你不是要打仗吗?不是要雪耻吗?雪耻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李知仲充耳不闻,登上家臣抢来的小船便要渡河。
韩玉正要发怒,夏允有气无力的制止了他,命令大军尽快渡河,可坏消息传来,吴国大军快追到汶河边上了!
夏允也是急昏了头,竟然冒出一句“谁先过了河重重有赏!”逃得快还有赏,这下形势更乱了。为了争夺船只,荆军竟然开始自相残杀,渡船本身就不大,一次坐不了几个人,可逃命要紧,船上坐满了人,就有其他士兵双手死死的攀在船沿上不松开,惶急之下,船上的士兵拔刀就砍,攀附在船沿上的士兵断指的断指、断手的断手。
眼看吴军要冲到汶河边,就听一声梆子,有呼喝声自皮山方向传来,却是早早奉命埋伏在皮山下的魏中带领两千骑兵冲了出来,吴军前期太过顺风顺水,韩笑所带的前锋突出太远,魏中的伏兵一冲出来,就像是打在了吴军的腰上,一下就把吴军阵脚冲乱了,吴军后军士兵以为前线战败,丢盔弃甲的往回跑,魏中分出五百骑兵衔尾追击,又率本部猛攻中军。
回过神来的韩玉已经带领自己的私军在汶河渡口建立了防线,这下,本来作为追兵的韩笑所部被魏中截断后路,反倒陷进了包围圈。
形势已经万分危急,魏中也发了狠,亲自带兵冲阵,连发三箭,将韩笑的亲兵射落马下,身边家臣备受鼓舞,随着魏中直冲韩笑,将其擒获。
夏允要斩了韩笑泄愤,韩玉却拦住了他,叹口气,“先留着吧,今天这一战,咱们人马折损情况不明,留着他跟吴军交换俘虏或者尸首也好,别人不说,栾树可还下落不明呢。”
果然,天快黑的时候,两军不约而同的鸣金收兵,吴国派使者前来,要求用栾树换回韩笑。
栾树回营,夏允冲他冷笑,栾树又羞又恼,便没有将在吴军大营见到玉琮一事告诉夏允,自寻了一艘船去找李知仲汇合。
入夜,各军上报战损,损失竟然还可接受,大部分伤亡出在争抢渡河的过程中。夏允又来了精神,召集众将议事,夏允认为,今日一战败在吴军突袭,即使形势如此危急,吴军仍未对荆军造成太大伤亡,足以证明吴军这支偏师实力弱小,荆军尚可一战。
韩玉却有不同意见,他认为吴军在如此优势下,却没有乘胜追击,恐怕有诈,大军目前应尽快渡河与李知仲所部汇合,沿河布防打持久战。
魏中、范中行不置可否,李知仲和栾树干脆就没有参会,夏允难得有机会当家做主,便一锤定音道:“韩司寇不必多虑,本王自有主张,明日本王亲率中军冲阵,魏司徒在左侧策应,范司士看好沿河渡口,必能万无一失。”
看夏允在众将面前如此坚持,韩玉无法,萧瑟的走出大帐。
当晚,夏允便派禁军统领段刚前往吴军大营送战书,段刚说:“贵国大王派你们来我延津城接受我王检阅,荆国上下甚是满意,我王决议明早见识贵军军容。”
王斌笑道:“我王听说贵国庞邑百姓屠戮了我许都百姓满门,就派我们几个不成才的前来讨还公道,既然贵国大王想要见我吴国大军风貌,明早必然不会失望。”
韩玉大帐,昏黄的烛火跳跃,韩玉单手扶额,恍惚间梦见已故的父亲站在大帐门口,叹息着说:“我儿要做忠臣,明早便与大王同乘一辆战车;若要保全清名,还是早早过河的好。”说罢就消失了,韩玉惊醒,忽然感觉兆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