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在墨龙湖上吹起了阵阵涟漪,在夕阳的映衬下,九曲桥闪烁的瑰丽的各色光芒,照耀出梓一一行的身影。
站在众人中间的天启,当手抱胸,扭了扭脖子,问“一小子,你确定要走?”
“是”
“什么时候。”
“奇域节后。”梓一的语气很是平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
闻言,九位名义上的伯伯都唉声叹气,他们知道,那时小鸢肯定会很伤心的,因为舍不得。倒不是他们对梓一没有感情,只是几个大男人没必要那么多愁善感,道别就道别,有空回来就行。
不约而同地,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湖面,一个清丽俏皮的少女正漫步在冰面上,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扑闪,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动人的美丽。她募地抬起头,晶晶亮的双眼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和火红的晚霞交相辉映,不由得有些痴迷与恍惚。
不知怎的,她身体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落入水中。随着身体在水下的不断下沉,她透过透明清亮的湖水,看着那天空,看着那火云,就好像冰与火在其面前上演了一段动人的交响曲,瑰丽而动人。條地,一段段破碎的记忆在她脑中不断上映,却又转瞬即逝,小鸢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何意义,只是记住了一个手持黑刀的身影便再无其他。
不知何时起,一只手出现在了小鸢的面前,似乎是要把她牢牢抓紧,少女仍不知晓这是何意义,只是遵循着内心一股奇异的感觉,牢牢地握紧了那只手,怎么也不肯分开了。
那天晚上睡觉时,小鸢抱他报的很紧,前所未有的紧。梓一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但无论其愿不愿意,结果都不会改变。
时间过的飞快,在离开之前,倒也发生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梓一只把这些回忆藏在心里,留给时光去慢慢回味。
在彻底踏出墨龙湖以后,梓一去了冰之域其他的地方游历了好几个月,而后一个无比熟悉的黑色漩涡出现在他面前,并带他去往了另一个他不曾踏足过的荒域。
火之域,红枫山谷。
风瑟瑟地吹着。枫叶不由自主地离开枝头洒落在地,铺成厚厚的一层,没过脚踝。走在这比血还赤红的“地毯”上,就像是走在一座尸山血海上。周边阴冷渗人的氛围将那空气近乎凝滞,显得无比压抑而沉重。迷乱的枫林,萧瑟的冷风,沉闷的气氛,如蚀骨之姐,挥之不去。
突兀又自然地,一座破败萧条的寺庙出现了,并在蓝色的日光下透着淡淡的琉璃色泽,闪着仿佛能驱散一切寒邪的淡淡金光。
寺庙的黄铜大门则因年久失修,无声地躺在门前那边空地上,日光由此透射进去,隐隐看见了那隐藏的景象。
数不胜数的触手正缠绕住两个青年男女,悬在空中,让其动弹不得。
那触手周身布满黏稠恶心的黏液,近乎透明,边缘倒是模糊不清,却又射出阵阵阴冷的光,不似人间之物。
寺庙内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一尊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黄铜雕像,她那原本慈祥的面目在日光照射下,浑身变得阴冷而惨败,漆黑无眼白的双眼眯着,曲着,笑着,而她嘴角的慈祥此刻却比鲜血还赤红。
下一刻,她那渗人血红的口微微张开,说:“小鬼,你很勇嘛。”
身披青袍的男子鸣呜叫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触手抵住口,根本说不出来。
“怕死吗?”
这句话是对紧挨在男子旁边那女子问的,她同样说不出话,却是用清冷的目光倔强地盯着那座雕像,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男子却看见一副幻象,一个正在屋里喝闷酒的中年男子,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此时已是亥时,俨然到了宵禁时间,怎么会有人敲门?抱着疑惑,他左手提起一把长刀,来到门前,犹豫片刻还是将门打开。
一开门,他便发现—男一女站在他眼前,头上戴着喜庆的大头娃娃头套,可在幽蓝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得阴冷而渗人无比。
他心里不由得哆嗦一下,下意识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手中的刀悄然攥紧几分。
正欲开口之际,他的胸口却被两只惨白阴冷的手簌地穿过,纤细的手指上不仅是尖长的利爪,更是来自恶鬼的无尽恶意。
他嘴唇翁翁地动着,听不清说了什么便倒在了血泊中,闭眼之前的最后一幕,是两张大头娃娃喜庆而惨白的脸。
幻象结束后,青袍青年惚地出了一身冷汗,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于是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观音菩萨,只见她血红饱满的唇角微微勾起,呢喃道:“有趣,已经好久没来活人了,先拿你们两个开刀玩吧。”
旋即,触手松开了清冷女子的嘴,让她大口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不待其回过神,开始了针对她一人的长久的非人的折磨。看到这一幕,青年目耽欲裂,奋力挣扎几下却如泥牛如海而毫无动静……
许久,女子痛苦的呻吟声随着生命的逝去而彻底停止了。
她的瞳孔涣散无比,却怎么也不肯闭上眼,似乎是死不瞑目。
而后,一阵清冷而模糊的虚影从中飘出,散发着莹莹的光泽。突然地,女菩萨那张血红的艳唇极力张大,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立即将那虚影吞噬殆尽,眼睛还带着戏谑和得意,说:“该你了,小鬼。”
这一次,他没再挣扎一下,心死大于莫哀。而那触手瞬间化作尖刀,锋锐无比,轻轻磨砂几下后便开始了对他的小小捉弄——绞刑。
许久,在挨了不知几千刀后,青年男子终于失去了一切生息,那双不肯闭上的眼俨然失去了往日的一切神采。而后,那所谓的“女菩萨”则如法泡制,极为熟捻地将青年的魂魄吞入体内,并满足地舔了舔自己艳红的唇。
庙外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年坐在树上,您哉悠哉地看着庙内发生的一切,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要帮忙的念头,眼上的白绫闪着熠熠光彩,彰显着此人不凡。
“阁下是敌是友?”那位观音菩萨,或者说地缚灵,第一次用上了尊称,因为她从少年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威胁。
“哟,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聋作哑下去呢。”他的打扮清爽洒脱,嘴角勾起一抹好看无比的弧度,笑容阳光而灿烂,旋即话锋一转,说:“我跟那两个人不熟。”
闻言,女地缚灵权当少年实力弱于自己,这才急于与方才意外闯入那二人撇猜关系,以求保命。于是她艳唇微张:“那便死吧。”霎那间,令人眼花缭乱的触手便从枫林各处突袭而来,朝着栖息枝头的少年疾驰掠起去,不留一丝死角给其闪躲。
只是下一刻,少年方圆五米,倏地闪烁着细密的青色电弧,将所有触手阻挡在外,哪怕只是前进一丝一毫也根本做不到。与此同时,剧烈的苦楚让地缚灵皱了皱眉。
又是几次攻袭无果后,她的灵体因那反馈回来的痛楚而剧烈颤抖动着,她顿了顿,颤声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同样的话奉还给你,说实话,否则杀无赦。”
他的语气不平不淡,先前脸上的笑容倒是不曾变过。“杀我?哈哈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
还不等她说完,少年原先的笑容悄然褪去,带着一丝厌恶,说:“啰嗦。”
下一刻,漫天的青色电孤将那触手焚烧殆尽,一道巨大的青光从高空射落,宛若一柄养意十年而刚刚出鞘的绝世宝剑,将那地缚灵连带那寺庙劈了个粉碎,更是将阴冷幽蓝的太阳劈了个荡然无存,彻底消弥于世间。
片刻,那久违好温暖无比的金色阳光重新照耀这片乌黑焦烂的土地,以及那条看不见尽头,望不透深浅的巨大深渊。
这方天地,只剩下少年一人呢喃:“本来不想出手的,只是你的行为实在恶心到我了——至于那二人,死了就死了吧,与我无关,否则一开始我就救下他们了。”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阳光照在白绫上那股淡淡的暖意,蓦地想起了当年他与师父的一次对话。“既然你做不到无情,那便得学会忘情,而在此之前,你得知晓何为情。”
“嗯,情?”
“别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我,这东西我没法教你,自己悟。”
“哦。”
在此之后,师徒二人也不再有任何言语。
回忆完毕后,梓一下意识地摸了摸胸膛,感受到那半颗冰琉璃之心在自己体内不断跳动着后,嘴角挂起一抹暖人的笑意:“鸢,等我。”
而后,他的身影便消散在这片破败爬伏的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