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匪静默,洛明辰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正面对上这成千的匪徒,他可没有丝毫的胜算。
洛明辰转身扶起赵子琳,却见她喘着粗气,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细细的汗珠不停地从额角渗出,“你怎么了?”
赵子琳还未来得及回应,就听匪群之中有人突然高喊了一声,“如果让他把我们抓到官府,我们都会死的!”
众匪恍然大悟,原本已经犹豫的眼神重又坚定了起来,俱握紧了武器,恶狠狠地看着四人。
“杀了他们!”“不能放走!”声音在匪群之中此起彼伏,近千名匪徒高喊着,向着四人杀来。
洛明辰举剑护在三人身前,目光狠厉地看着冲向自己的洪流,一股嗜血的杀气以他为中心缓缓震荡开来,只是嘴角的那一抹苦涩却是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哈哈哈!”清越的笑声自九天之上传来,人未达而声先至,一道剑气在匪群之中猛然炸开,刚刚蛊惑匪徒的匪首顷刻之间便已身首异处。
一柄银剑直直落在洛明辰身前,剑气以银剑为中心骤然斩出,伴随着大地的震颤,一道沟壑横立于匪群与四人之间,阻断了冲向四人的洪流,一个身影飘然而至,一把抓住欲坠入深谷的银剑。
“大军已在山下,放下兵刃,脱去战甲,我保你们不死,”男子轻轻撩了一把湿漉漉的黑发,淡然望向众匪徒,缓缓吐道:“在下,方旭松。”
匪徒们惊恐地望着方旭松,人群之中,似有人颤抖着放下了兵刃,此刻,众匪徒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摧毁了,纷纷投降。
或许他们一拥而上,连方旭松都未必拦得住,但谁愿意做这个先死之人呢?况且,大军已兵临山下,即使逃过方旭松,也回天乏术了。
洛明辰凑到方旭松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调到守军的?”
“我骗他们的!”方旭松在洛明辰惊诧的目光中,转身走向赵子琳。
“师傅!”赵子琳昂着头,眼神迷离,红着脸崇拜地看着方旭松。
方旭松眉头紧锁,一把扯过赵子琳,修长白皙的手扶到她的额头上。
一阵冰凉舒爽自额上传来,赵子琳顿时舒服的嘤咛了一声。
方旭松叹了口气,横抱起赵子琳,对洛明辰说:“把他们赶到寨中,锁起来,我们要尽快回去。”
“嗯!”洛明辰应和了一声,差使洛明宇和洛明远一同将群贼关了起来,而后带上洛明希,片刻不敢耽搁,向着云州城赶去。
云州城洛家
小屋内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气,镂空的雕花木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古色古香的茶桌上,袅袅热气伴着茶香缓缓游荡,墙壁上挂着两幅古画,一副红梅映雪,一副翠竹照湖,古画之下各有一张床榻,皆铺陈着轻薄柔软的云罗绸缎,床榻之上,两个精雕玉琢的小人沉沉的睡着。
方旭松伸手轻轻试了试赵子琳的额头,见退了烧,这才送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正凝神皱眉一动不动望着洛明希的洛明辰,轻叹道:“我原以为练剑已是这世上最劳费心神的事了。”
洛明辰闻言转身,淡笑着,目光定格在方旭松身上,应和道:“真巧,我也这么以为,却没想到……”
两人各自看向床榻上的小人儿,看向对方的眼神中皆带上了几分同情与怜悯,如同一对落难兄弟般一同苦笑起来。
赵子琳醒来时已经黄昏,残阳为天角编织出一块火红色的晚霞,昏黄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屋中,一片岁月静好。
“醒了?”洛明希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看着神色迷茫的赵子琳微微一笑,光芒映照在她那对黑曜石瞳孔之上,仿若两只宝镜,闪烁着瑰丽耀眼的光彩,一笑倾城!
我真笨!赵子琳暗道:这样一个如花娇艳、如蝶绝美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男孩呢!
“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不痛了。”洛明希语气淡然,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件事。
赵子琳有些内疚地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如果我能去早一些……”
“没事的,这也是他们的命,如果你真的早去了,说不定连我和小九都活不下来。”洛明希对着赵子琳俏皮一笑,却似是吃痛地叫了一声,皱着眉苦笑了一下。
小九,应该就是她们在峡谷中就下的那个男子吧!“你好像不一样了。”赵子琳注视着洛明希,她总觉得洛明希变得沉稳了许多。
洛明希撇了撇嘴,“哥哥要我别乱动,崩开一个伤口就要我多在家里呆一年。”
……原来是这样吗,赵子琳轻笑了一下,眼中闪烁着微光,“你哥哥真好!天下哥哥一般好!”
“我哥哥,哼!是我最大的对手!”洛明希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情绪激动地说。赵子琳有理由相信,如果身体无恙,她一定会从床上跳起来,挥舞着她的星野邪光展示她此时的愤慨。
两人正聊着,屋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洛明希顿时噤声,缩了缩脖子乖乖靠在了枕头上。
“师傅!”赵子琳看到进来的人,微微坐直身子,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给方旭松带来了麻烦,羞愧的低下头,似乎想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方旭松看着惭愧不安的赵子琳,摇着头笑道:“托你的福,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上几日。”
“我是不是打乱了师傅的计划?”赵子琳望着方旭松,忐忑不安地问道。这一个月,赵子琳也能看得出来,去哪,如何去,在哪停步,方旭松心中似乎早有计量,万一因为这件事,让这次入世修行不完整……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方旭松点了点头,迟疑道:“算是吧!”看到赵子琳那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方旭松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祸福相依嘛!正好也让你见识见识青云剑诀,洛明辰亲自给你演示呢!”
赵子琳还没回话,洛明希却先跳了出来,道:“我也要看!”
“好好好!”方旭松抬手示意洛明希坐好,像是哄小孩一般柔声道:“先把伤和病都养好,你们两个想怎样都好,乖乖睡觉,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你觉得自己多长时间能好?”
赵子琳还是有些晕晕的,几乎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就听到洛明希似是百无聊赖的问询,赵子琳定了定神,回道:“我觉得,两三天吧。”其实她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那个土匪头子下手实在太狠,若不是有寒麟,她必然要折几根骨头。
“那我一两天就能好!”洛明希得意洋洋地说,颇像一个与小伙伴赌气的小孩子。
“噗!”赵子琳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伤明显比自己要重得多,莫说一两天,就是七八天能好都是奇迹了,不过她又不好直接这样说,只得宽慰道:“好好好,明希的伤一定好得快!”
“哼!”洛明希盖好被子,不再说话,赵子琳见状,很快就睡了过去,寂静夜色中,似乎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谢谢”,夹杂在蟋蟀的夜鸣声中,转瞬即逝。
夜空之中,星子羞藏,唯那一轮明月如玉温润,融融月光平铺在小湖上,亮银流转,绝色之间,小亭之中,两男子举杯对饮。
洛明辰似是有些醉了,望着淡然饮酒的方旭松,忽然笑了起来,指着他,“你呀你呀!”而后正色,学着方旭松的语气缓缓道:“在下方旭松,身无分文,却是走到哪吃到哪,与乞人无二。”而后自顾自仰头大笑起来。
方旭松嘴角颤了颤,摸出一枚紫晶币,“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得意洋洋地说:“我有的是钱!”
洛明辰摇了摇头,轻咳两声,“在下方旭松,虽是家财万贯,走到哪吃到哪,却是一毛不拔,以此发家致富,与乞人无二。”
方旭松气极反笑,“给给给,不就是喝了你两口酒嘛!”说着将桌上的紫晶币扔给了洛明辰。
洛明辰抬手接住,摇头晃脑道:“在下方旭松……”
“你有完没完了!”紧接着便是一阵打闹声,湖波微荡,夜色顿时欢快了起来。
半晌,湖水重新凝成一块银镜,两人站在栏杆前,一边赏月,一边醒酒。
“真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会收徒弟。”
方旭松沉寂了一会儿,道:“我也没想到,一开始是因为阿煜和她,现在,我是真的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她。”
“她?”洛明辰灌了口酒,满不在乎地说:“赵子枫啊?”
“……”方旭松扫了洛明辰一眼,埋怨道:“你就不能含蓄一点!”
洛明辰鄙视地看着脸颊微红的方旭松,一边低声笑着,一边说:“我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呢?”
“哪有!”
洛明辰摆了摆手,又自顾自喝起酒来,半晌,眼中饱含着迷惑,似是自言自语说:“一见钟情,究竟是什么感觉?”
方旭松神色淡然,迟疑道:“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你一见钟情了!”
“可我还是不相信一见钟情!”
“为什么?”洛明辰疑惑地注视着方旭松,不明白他这前后矛盾的行为。
方旭松似乎有些烦躁,猛地灌了口酒,“我,不相信自己只是沉迷于那张脸,这些年来,只有两件事让我不曾厌烦,练剑和,想她,过去的她,现在的她,将来的她。”
方旭松似乎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眼神迷离,轻柔地笑着。半晌,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或许以后会厌烦吧!”
“嗯!”洛明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整日想着一张脸,迟早会变成挥之不去的梦魇。
方旭松喝的有些醉了,迷迷糊糊道:“你也,咯,知道,练剑很辛苦,总会厌烦的。”
“……”洛明辰暗道一声,等你厌烦练剑,下辈子吧!“真羡慕你啊!”
亭子中传来痴痴地笑声,良久,半梦半醒的男子突然清明起来,对明月遥遥举杯,“我也是,真羡慕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