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泽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淡笑道:“不错,我就是柳恒泽。”而后微微低头对着赵子琳轻声道:“小名柳四。”
……赵子琳鄙夷地看了一眼柳恒泽,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少话是在骗自己啊!不过不论柳恒泽骗了自己多少,赵子琳依旧不得不承认:在千洲,他是除去方旭松之外待自己最好的人。
几人同时静默了下来,叶轻鸿与柳恒泽对视了半晌,却是谁都不曾说话,本来就夹杂着几丝紧迫感的气氛变得愈发得尴尬起来。
女孩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男孩,站定,目光中带着几分凛然的杀意,“我叫安回雪,你应当知道我为何而来!”
“知道。”柳恒泽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一挥手示意手下先行离开,灵力在四人之间悄然流转。
不知安回雪与叶轻鸿说了什么,引得叶轻鸿连连看向赵子琳,叶轻鸿对着赵子琳挥了挥手,指了指旁边的空地,而后自顾自走到了一边。
赵子琳看向柳恒泽,看到他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叶轻鸿走到了一边。
从刚刚面对柳恒泽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叶轻鸿并不是十分善于交谈,赵子琳恰巧也是如此,她只会与熟识的人才多说几句。
两人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谁也不愿意先张口,柳恒泽和安回雪说得眉飞色舞,也没人搭理她们两个。
赵子琳叹了口气,说真的,对于目前这个情形,她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叶轻鸿与安回雪两人为何而来。
“你们两个,找柳恒泽什么事?”赵子琳迟疑了一下,首先开口道。
“嗯?”叶轻鸿愣了一下,缓缓道:“你不知道吗?那个柳恒泽派人追杀我朋友全家啊!”
追杀?赵子琳颇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个男人,柳恒泽性格的确恶劣,但是应当不是这般嗜杀之人吧!他可是医者啊。
“你们确定是他吗?”赵子琳指着柳恒泽,紧锁眉头问道。
叶轻鸿神色烦闷,轻敲着脑袋,而后叹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常,“反正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证据,我是看不懂,雪儿自己会判断的。”
“……”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直到叶轻鸿惊呼了一声,“没谈拢!三、二、一!”
以安回雪为中心突然出现了数百枚颜色各异的棋子,而后或是两只一组,或是三只一组,齐齐撞向柳恒泽。
时而风起尘扬,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光芒万丈,时而利刃飞旋……一时间,爆鸣声接连不断,山川颤栗,天地变色。
“极冰寒石、风雷啸动、万华烬灭、千羽劫刀……”安回雪每放出一招,叶轻鸿就跟着念出一招,直到安回雪出招愈来愈快,他再也跟不上了,才呆愣道:“雪儿动真的了!”
柳恒泽在爆鸣声中仓皇逃窜,看上去似乎狼狈不堪,不一会儿身上便被擦出了好几个伤口,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块块细小的玄玉自他袖口中接连射出,狠狠地插进土层深处。
赵子琳见状,便要上前,一杆金色长枪突然横立于她身前,长枪之上,雕刻着九只姿态各异的飞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光芒之中仿佛在缓缓游动一般。
“抱歉了!”
长枪之侧,一股罡风猛然袭来,赵子琳腰间短剑出鞘,欲挡住长枪,却不曾想一股大力自剑刃之上传来,似能开山裂石一般。
赵子琳急忙仰倒,避免触其锋芒,长枪猛然停滞,而后向着枪下的赵子琳压来,赵子琳猛地跺脚,身形急退,闪出叶轻鸿十丈之外,长枪抢地,一阵尘土飞扬,看得赵子琳一阵心惊肉跳,微微喘息着望向对面那个将枪懒洋洋地搭在肩上的男孩。
那个家伙,很强!如果硬碰硬,十个赵子琳也不是他的对手。赵子琳在心里暗自下了决断,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于荒野之上骤然消失不见了。
虽然她的谐灵踏用得并不是相当熟练,面对真正的高手一定会露出破绽,但是对于同龄人而言,能够捕捉到她身形的人恐怕不过十指之数!
赵子琳瞅准机会,剑刃微转,直指叶轻鸿后颈,就在剑尖离叶轻鸿只有两指之距的刹那,原本静立的叶轻鸿突然动了起来,金色长枪枪尖微调,正对赵子琳,枪尖之上金芒暴涨,而后猛然转身,脸上挂着张狂狠厉的笑,轻叱一声:“抓到你了!”
赵子琳瞳孔骤缩,拼尽全力扭转身形,躲开自她的鼻翼划过的枪尖,身形落地之后又是迅速退了数丈。
那个家伙!赵子琳警惕地看着叶轻鸿,她可以断定,在她靠近叶轻鸿之前,他绝对没有发现自己,但是,那一瞬间的直觉和反应速度,除非他是一个体修,而且一定是一个强到变态的体修。
“从没有人可以靠近我一丈以内而不被察觉,你是第一个。”叶轻鸿轻飘飘的话音传来,坐实了赵子琳的猜想,他就是一个体修。
“还要和本少爷打吗?不要说现在的你,就是先让你在本少爷身上捅俩窟窿,你也不是本少爷的一合之将!怎么,要不要本少爷让你三招?”
叶轻鸿张狂的声音传到赵子琳耳朵里,直气的她五脏皆是疼了起来,那般蔑视的神情,得意的语气,莫说其他人见了,就是打斗时一向冷静的赵子琳都有点受不了。
最让赵子琳愤恨的是他的表情绝不是在刻意激怒别人,而是他本来就这么狂!
“好啊!”赵子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中却依旧有几分气急败坏,一甩短剑说:“你先让我捅你两个窟窿,再重新打过。”
叶轻鸿一挑眉,“我舒坦舒坦嘴而已,又不是真的傻。”
“……”
荒野上,一直闪躲的柳恒泽突然纵身跃起,一枚玄玉直射向安回雪面门,玄玉在安回雪身前炸开,周围埋下的几十颗玄玉同时散发出绚烂的光芒,繁复的花纹在两人脚下迅速勾勒出来,两人在柳恒泽得意的笑容中同时不见了踪迹。
赵子琳和叶轻鸿急忙冲上前去,呆愣愣地对视了一眼。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你呢?”
“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吗?”
“……”赵子琳舒了一口气,道:“放心吧,不管你们怎么以为,我觉得他绝不会做出那种杀人全家的事。”
如果他真的做了,我就和他绝交!赵子琳暗暗想着。她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柳四当作了朋友,尽管对他,她一无所知,却还是选择相信这个屡次三番帮助自己的男孩,相信医者仁心。
叶轻鸿第一次收去了轻松的表情,满脸愁云地蹲在了一旁,赵子琳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关心那个女孩,看样子,他们两个应当也是很好的朋友。
“净灵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啊?”赵子琳蹲到叶轻鸿身旁,疑惑道。她自小都是由父亲请人来家中单独教导,还从来没有去过书院一类的地方呢。
“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叶轻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兴致勃勃地改口说:“不,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棒的地方。”
赵子琳看着他眼中的光彩,瞬间就明白了,是因为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吧!那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赵子琳也发现,面前这个男孩除了自大一些,并不是十分令人讨厌,相反,他说话十分直爽豪迈,让人仅仅听到他的声音便能十分安心,不由得放松下来,沉浸其中。
不论柳恒泽与安回雪谈论的如何,她,并不讨厌这个叶轻鸿。
日头渐沉,柳恒泽满头大汗从界门里跑了出来,无奈地看着身后慢条斯理的安回雪,安回雪看向柳恒泽的目光已经没有那般敌视,看样子是已经在灵阵里面谈拢了。
赵子琳看了一眼身侧睡得香甜的叶轻鸿,这个家伙倒是真的挺放心自己,就不怕自己趁机偷袭,不过说真的,以他的直觉和反应速度,也确实没必要为此担心。
柳恒泽走上前,拉起赵子琳,连道别都不说两句,便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你杀人全家了?”赵子琳冷冷地注视着柳恒泽,只是那语气淡然,没有丝毫的恼怒与杀意。
柳恒泽停下擦汗的手,注视着赵子琳,眼中带着些许的委屈与伤感,没有说一句话,却让赵子琳莫名的难受起来。
赵子琳想到他过往对自己的种种,而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不相信他,顿时有些羞涩起来,低着头嘟囔道:“那个,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比较痛恨那种嗜杀之人。”
因为衍安城的遭遇,赵子琳算是恨急了那种不将旁人性命放在眼里的人,她不希望自己认识的柳四是那样一个人。
柳恒泽眼中闪过几分狡黠,遮遮掩掩道:“我,的确……”
“你说什么!”赵子琳惊呼了一声,狠狠甩开柳恒泽的手,跳到了一旁,胸口微微起伏着,愤恨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厉的杀意。
柳恒泽苦笑了一下,眼中蒙上了薄薄一层水雾,伤心地说:“你还是不相信我,也是,我们不过是萍水之交,你有什么理由相信我呢?我,的确,没!有!”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支支吾吾的,赵子琳在心中哀嚎了一声,急忙上前拉住柳恒泽的手,摆出自己对赵子枫撒娇时的样子,还没说话,就被柳恒泽一把甩开了。
“……”赵子琳站在柳恒泽旁边,手足无措地摆弄着衣服,想了半晌,只好说:“你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柳恒泽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一箭双雕!其一,虽然说什么都相信这句话并不可信,但经此一事,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更加容易取得赵子琳的信任,这样在做事时就能方便许多;这其二嘛……
柳恒泽收了笑,目光冷清,盯着赵子琳看了半晌,一撇嘴,嗤笑一声道:“你肯定和很多人都这么说!”
“没有!”赵子琳怒目圆睁,她的信任看上去就这么随便吗?半晌,平静的看着柳恒泽,出神道:“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我们见面不过两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只见过两次面,却已经能够很融洽地和柳恒泽相处,甚至敢去相信他绝不会骗自己。
或许是在青州,他喂自己吃下那颗灵药开始;或许是在云州,听说了他救死扶伤的事迹开始;或许是在安阳,他的嘴硬心软开始。她已经认定,他是一个好人。
赵子琳静默了半晌,说:“我也不知道,直觉吧。”
柳恒泽呼吸一滞,强撑着狠下心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也许你只是没有口头承诺而已,除了我,在齐都,还有谁能让你特别信任?”
“师傅!”赵子琳毫不迟疑,斩钉截铁道。
“你师傅?”柳恒泽好奇地看着赵子琳,轻声问道:“你拜了谁做师傅啊!”
“……”方旭松的名字,哪是能随便往外说的啊!赵子琳只好委屈地盯着柳恒泽,希望他不要再“好奇”了。
柳恒泽摆了摆手,大方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你真的只听我们两个人的话?”柳恒泽微微躬身,语气略微加快,纵然他已经极力控制,却依旧掩饰不住内心的急切。
“还有一个,不过我和他只是契约。”若是一个陌生人这般问赵子琳,她必然是要多想一些的,只是此时她在心中已经将柳恒泽当作了朋友,所以并没有对他话语中的急切过多在意。
“纸上契约?”
“不是。”赵子琳低下头,失落道:“可以不说吗?”
那就是血誓,难办啊!不论赵子琳说与不说,柳恒泽心中都有自己的决断,若是事事都要旁人说得清清楚楚,那与白痴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可以,不过你总要让我知道一点点他的信息吧!”
“你要干嘛。”赵子琳这才微微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是感觉柳恒泽对这个话题未免有些太感兴趣了。
柳恒泽叹了口气,看着赵子琳像是在看某件破烂,摇着头心痛地说:“唉!若真是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能命令你,那你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你才不值钱呢!若不是她先惹得他不开心,赵子琳现在一定会跳起来给他一个爆栗,赵子琳怒视着柳恒泽,气急败坏地说:“不是!是个王爷呢!”赵子琳并不知道,轩辕皇朝只有一位王爷。
完美!柳恒泽松了口气,大方地摆了摆手,“既然这样,那算了,原谅你了!”
“真的?”赵子琳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她不对,柳恒泽已经算是救过她两次,虽然第二次事情是因他而起,但她也的确从中获益颇多。
至于柳恒泽,对于此行他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一箭三雕,取了药材,博了信任,探了情报,也不枉他计划良久。
“好了!”柳恒泽将赵子琳送到洞口附近,便松手道:“我还有其他的事,你自己走吧。记得好好待我的东西!”
赵子琳拿出布袋对着柳恒泽示意了一下,道:“知道了!”
柳恒泽看着赵子琳的背影,得意的笑了起来,用一个储物符换得赵子琳时时记得自己,这笔买卖,太值了!
只是,血誓,柳恒泽神情中带上了几分难色,半晌,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唇,那又怎样!轩辕煜,我会让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柳恒泽见赵子琳渐渐走远,自顾自笑了起来,他今日,心情大好!
“殿下!”老三和老四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窜了出来,好奇地看着柳恒泽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开心的事情可不只有一件,老二呢?”
老三和老四对视了一眼,疑惑道:“不是您昨天说的嘛,清露点点润竹茹。”
老四也应和着:“二哥最近的确应该被润一润了。”
柳恒泽细细地琢磨着这其中的“被”字,突然明白了,冲着两人一伸手,冷冷道:“充公!”
两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掏出来一袋紫星币,柳恒泽抬手接过,颠了颠重量,自言自语道:“这齐都的南风馆,出手就是不如我们鄢阳阔绰。”
而后转身,一边走着一边将钱袋随手一扔,道:“算了,送你们喝酒了!还有,记得去照顾一下人家生意!”
什么照顾生意,这分明是怕二哥万一真的栽了,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小声道:“死,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