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清平县
旭日初升,照亮了破烂不堪的小镇,洪灾过后,小镇一片断壁残垣,经过近一月的修整已隐隐恢复了几分生机,淳朴的乡民面露苦色,清理着杂乱的废墟。
赵子琳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咬着唇看着这幅人间惨象,这一路上,随处可见穿着破烂的“乞人”,纵然齐都已经举全国之力援救云州,却依旧无法面面俱到。
不过越是走近清平县,境况却越是好了起来,清平县作为受灾最重的地方,收到了皇朝大批的布棚和救济粮,灾民的数量相较于其他地方反而要更少,不过这也要归功于齐都军队的封锁,不然一定会有大批灾民逃离故乡,甚至涌入清平县。
不远处,一个临时搭起的简陋布篷中,王贺成正殷勤地对方旭松说着什么,方旭松时不时点点头,对其报以礼貌的微笑,而后手持一杯清茶透过倒塌的房屋眺望着远方。
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原本油黑发亮的头发上铺着些许的尘土,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赵子琳看到他,急忙小跑着冲了过去,边跑边喊:“师傅!”
方旭松这才注意到赵子琳,急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迎了上来。
“师傅!”赵子琳拘谨地在方旭松面前站定,睁大眼睛希冀地看着他,仿佛一个等着长辈夸奖的孩子。
方旭松却只是替赵子琳扑了扑头上的尘土,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有些出神。
半晌,方旭松“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面对王贺成,指着赵子琳对他请求道:“王老伯,我知道咱们这里现在干净的水很难得,但可不可以……”
“吆吆吆!这孩子几天没见,怎么变成小花猫了?哈哈哈!”王贺成见到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赵子琳,急忙拉起赵子琳的手,说着:“走走走,伯伯带你去洗洗!”
赵子琳微微偏头看向方旭松,见他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王贺成去到了一座尚称得上完好的府邸中。
虽然府邸之中已经清理干净,却因为原有的装饰都被洪水冲毁了,诺大的庭院空无一物,墙壁也还未重新粉刷,显得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
几间尚称得上完整的房间内倒是打理得干干净净,床榻小桌一应俱全,显得极为温馨。
王贺成为赵子琳打理完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孩子,现在这边所有人都在忙着重修小镇,实在没有那么多现成的热水可用,只能麻烦你自己烧一点了,柴禾和水,还有干净的衣服我都放在在这里了,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伯伯了!”赵子琳向王贺成恭敬道谢,将他送了出去,而后看着堆在面前的柴禾,捡起一根,眼中逐渐流露出迷茫之色。
这个……要怎么做啊。赵子琳自小到大从没有进过厨房,更不要说烧水了。
干脆……赵子琳看着旁边的一桶冷水,一咬牙,褪尽衣衫,扑通一下跳了进去,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涌遍全身,夜灵儿动用灵力护住身子,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这一刻,夜灵儿不禁想:若是自己修行了火灵力多好!
秋日的清晨,冷风不住地在小镇上徘徊,刚刚泡完冷水澡,赵子琳不禁将身上的衣服拢得更紧了一些,王老伯似乎有什么事离开了,茶棚里只剩了方旭松一个人自饮自酌。
赵子琳挪到茶棚里,捧起一杯热茶抿了几口,顿时舒服地哼了一声。
“师傅,”赵子琳疑惑地注视着一言不发的方旭松,问道:“您不检查一下我修炼的结果吗?”
方旭松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毛巾裹在了赵子琳湿漉漉的头发上,不过他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折腾了半天也只是在赵子琳头上弄出一只大丸子。
方旭松看着自己的“杰作”,尴尬地笑了笑,“结果什么的,并没有那么重要,谐灵踏入手很容易,练好却很难。动身时用多大的力道,几分灵力,没有年余的光景是不可能拿捏得恰到好处的。”
赵子琳羞愧地低下头,揉搓着衣角。她的情况与方旭松所言几乎无二,即使经过了半月之久的练习,却依旧不能将力道把握好,不过所幸已经偶尔可以成功那么一两次了。
“唉!”似是看出赵子琳的窘迫,方旭松眉头紧锁,扶额轻叹道:“我当年仅仅是谐灵踏就练习了三年,前三个月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真的吗!”赵子琳突然兴奋了起来,抬起头炯炯有神地看着方旭松,在她的印象里,方旭松可绝对称得上天纵之才。
方旭松似是被人揭开了伤疤,捂着脸一言不发。
“师傅,对不起。”赵子琳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急忙轻声道歉。她与方旭松渐熟以后,与他说话时也变得愈发的没有分寸了,不会再去思量那么多了。
“哈哈哈!这有什么,人们提到方旭松,想起的永远是剑圣,莫说三年,就是我十年未曾寸进,又有谁会在意呢!”
“嗯嗯,师傅永远是最厉害的!”赵子琳崇拜地仰望着方旭松,讨好道。赵子琳虽然别的不擅长,说好话却还是会的。
“你这丫头……”方旭松无奈地注视着赵子琳,她的性格原本就不算强硬,如今孤身一人流落异乡,便习惯性的将自己放置在低人一级的位子上,说话也自是谨小慎微。
方旭松暗自叹了口气,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给予赵子琳足够强大的力量,只有有了安全感,他这个徒弟才能真正的恢复本性吧!
“不要忘了,勤能补拙,自古以来,有多少天才是折在了路上。”
“是,师傅!”赵子琳并不知道方旭松心中的百转千折,趴在桌子上摆弄着茶杯,因为方旭松的话,现在她的心情很好。
连名誉千洲的剑圣都练习了三个月,而她只用了半个月,她一定可以为哥哥报仇的!赵子琳想着,不由得欢快地哼起了小曲。
方旭松看着眉开眼笑的赵子琳,支着下巴心满意足地眺望着远方。他也不是故意撒谎的,对吧。
“对了,师傅,你知道云州洛家吗?”赵子琳突然忆起那个少年的嘱托,不禁想:半个多月了,他不会饿死吧!
“云州洛家?”听到赵子琳提到这个词,方旭松不禁对自己这个徒弟这几日的经历有些好奇,“云州洛家是齐都有名的剑道世家,家传的青云剑诀,名声仅次于幻剑。”
方旭松见赵子琳听得津津有味,继续说:“而且与幻剑不同,青云剑诀一半以上的剑谱都是对外传授的,在齐都,不知多少剑修都或多或少地修习了青云剑诀,例如当今的人皇轩辕瑾,幼年时便是在洛家修习,在齐都,洛家可以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
“那师傅,你认识这个吗?”赵子琳将小少年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方旭松。
莹白小巧的玉佩正面精雕细琢着一只扶摇直上的雄鹰,雄鹰展翅,将青云擒于鹰爪之下,似欲撕开天际一般,背面是一根玉竹,五节五枝,每枝五叶,在这不及掌心大小的玉佩上竟是脉络分明,栩栩如生。
“你,遇到了洛家的小丫头?”
赵子琳一脸茫然,小丫头?那分明是一个少年啊!
“洛家上一任家主洛宗铭与夫人生下大子洛明宸之后,便有了一个祈愿——儿女双全,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连四胎皆是儿子,直到这小五洛明希才终于得偿所愿,取希字也正象征他们二老之希冀。”
方旭松说着,将玉佩递还给赵子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兴致勃勃道:“可惜啊!那个丫头却偏偏不像个丫头,非要做什么逆天伐道之人,半年前离家出走了。”
赵子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少年挥舞着银剑喊着星野邪光、逆天伐道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但笑归笑,她却很佩服那个小女孩的果断与勇敢,有几人能够做到像这样毅然决然摆脱家族的庇护呢?
“那洛家人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洛家如此有威望,总不会连一个小丫头都找不到吧。
“哈哈哈!”提起此事,方旭松笑得更开心了,“那个小丫头留了一封书信,威胁说要是被找到就自断一指,就她那几个哥哥,莫说自断一指,就是她说自割一发都会被吓个半死,哪个还敢动!”
“不过,”方旭松话锋一转,好奇地看向赵子琳,“这玉佩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话已至此,赵子琳只好将落石峡谷中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方旭松。
方旭松听完,眉头紧锁,轻声呢喃道:“做了匪徒吗?云州大涝之后,确有一些人在皇朝封锁之前逃到了青州落草为寇。”
“我倒觉得她把那些土匪调教的挺好的!”赵子琳想起那群有趣的家伙,虽是土匪,却丝毫没有一点穷凶极恶的样子。只是,匪徒终归是匪徒,如果说他们可怜,被抢的商队就不可怜了吗。
“好吧!”方旭松起身,仔细地扑了扑头上的灰尘,“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
“去哪?”
“云州,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