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埋着头,不清楚书房内人的具体长相,但在丰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蓝天灵还是看到了书房内的人数——只有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自然是穆天子无疑。而女子,蓝天灵初时还以为是穆天子的侍女或者妃嫔,但很快便知道这位女子正是穆天子口中的月姬仙子。
蓝天灵进门站定后,穆天子都尚未开口,脑海中便突然响起一道女子声音:“居然还需要真知通言之术才能与人交流,真奇怪,难道你是异国凡人?”
虽然震惊,但看过不少小说的蓝天灵还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精神交流,心中立马想着:“我是先圣遗民……不过这能管用么,总觉得精神交流似乎跟读心术没多少差别啊……”
“呵呵,你真可爱,竟然在表层意识想这些,看来你真是凡人,连精神交流都不会。嘻嘻,小家伙,你也别装了,要知道先圣时代的人,唯一会的交流方式就是精神交流哟。”脑子中响起银铃般的笑声,蓝天灵也不纠结精神交流是不是能交流笑声,他现在不管其他,只全力收摄心神,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一片空净。
“咦,不错的凡人哎,一下就把表层意识收回去了,不过你这样就没法愉快地交流啦。喂,快出来啦,这只是精神交流而已呢,你把其他心思放心里,只在表层意识陪我聊天就可以了呀。”
女子这样说着,但她发现小家伙仍像个乌龟一样,将全部心神都收进了内层意识,一点冒泡的意思都没有……于是,女子轻轻一笑。
蓝天灵心神内敛,不思不想,他讨厌在别人眼中无所遁形的感觉,只可惜,在这个时代,蓝天灵没有说不的权利。
女子轻轻一笑,蓝天灵心神便猛地一阵激荡,在莫名的强制力下,“看”到了女子。对,看到了,虽然身体仍然低着头,但蓝天灵在精神上“看”到了声音的女主人——那不属于凡人的美丽啊……
那是惊心动魄不属于凡人的美丽,虽只是刹那的一瞥,虽只勉强记住了某些模糊的外形特点,而未记住具体样貌,但蓝天灵的心境仍是很自然地被打破,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女子只是让蓝天灵不要当缩头乌龟,并无他意,在蓝天灵被其美呆了后,慵懒道:“小家伙,别那么紧张嘛,也别担心你想多了被我知道,用中转术来聊天就是呐。”
“你把你想说的话想象进入里面,然后我把精神链接断开就是。”随着话音落下,蓝天灵意识海中出现了一个光球,也确实生出了一股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萦绕上心头。
这是因为女子的生物层次太高,与蓝天灵的精神链接实际上对蓝天灵大有脾益——君不见,只是链接起聊了两句,蓝天灵就开启识海了,还能在识海中感觉到中转术的光球形象。
用一句俗话来讲,对蓝天灵来说,女子放的屁都是香的,堪比灵丹妙药,如果女子还具有放屁这项生理需求的话……
不过,蓝天灵就算知道这些好处,也会抗拒精神链接的——在确信自己掌握了精神链接交流的能力之前。
总之,一阵恍惚后,蓝天灵从女子惊心动魄的美丽中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与适才的失态,默然无语。
这是识海……
感受着忽然出现的识海,蓝天灵隐隐猜到了是与女子精神链接的福利,但他却不由疑虑:“似乎自己对识海,有一种本能的熟悉?”
月姬饶有兴趣地看着蓝天灵,身为修士,她不可能出于无聊这种凡人的情绪去和一个凡人交流。
之所以月姬会找上蓝天灵精神交流,是因为看到蓝天灵的第一眼,月姬就觉得奇怪。
修士视界的丰富程度是远超凡人想象的,除了凡人能看到的物质,修士大都能看到凡人永远无缘得见的光波、辐射、能量等,更甚者,还能看到微观世界的玄妙……
此时在月姬眼中,蓝天灵身体的其他部位和别的凡人一样,单调枯燥,色彩单一;唯独头部,最接近思维的躯体部位,泛出迥异于凡人的能量光泽。
不过这光泽虽然纯粹,却意外的稀薄,就像是那些寿元将尽不得不转世受了“胎中之谜”的修者——只是蓝天灵的灵魄之光,虽然稀薄,却又远强于转世的修者,强度尴尬,不似修者。
当然,仅是如此,月姬也不会太过留意蓝天灵。月姬留意蓝天灵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在蓝天灵身上,月姬看到了,那属于时光之力的烙印,竟比自己传承的时光之力还要来得纯粹三分,却浮现于凡人身上的烙印……
身为月族最后的传承者,月姬不由留意了几分,而现在,蓝天灵压下心中所有疑虑,开始了交流:“谢谢。”
听到蓝天灵传来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月姬心中的异样感又强了几分:“小家伙,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除了身体,你其他方面都跟凡人大不一样咧。”
“……”蓝天灵莫名觉得现在就跟在聊QQ一样,不知道怎么回,就想了一个省略号进入光球。
“虽然我确定你就是凡人,不过还是挺希望小家伙你能大声说我猜错了,你其实是有师承的修士蛋子呢。”
“……我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只是个凡人,虽然我失忆了,不能百分百确定。”蓝天灵中间想了一下,没有在‘凡人’后面加‘跟你们比起来’。
蓝天灵说出自己失忆之事,是希望这些神仙中人能够解决其困扰,却没想到反倒把神仙女子给困扰住了:“失忆?小家伙你在开玩笑吧,我没看出你失忆了啊~~哎,不对,好家伙,连我都走眼了,你居然真的有失忆。不过这手法不对啊,像是你自己封印的自我记忆,但为什么又会有后续追加的痕迹。咦,信息干扰,丰隆替你蒙蔽过天机?嗯~是才进行的干扰,之前的不影响,可是……”
蓝天灵努力听着意识尽头瞬间传来的自言自语,还没怎么理清思绪,便又听到了尽头有几分讶意的讯息:“小家伙,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下,蓝天灵心中反倒是极度震惊了,在发现丰隆道长对他们穿越之事浑不在意后,蓝天灵从没想过,这群神仙中人会因自己这类微末凡人而惊讶——可是现在,与丰隆道长同样气度非凡的神仙女子,却因自己失去的记忆而惊讶,难道自己失去的记忆有那么特殊?
蓝天灵发自内心的震惊,若非其对识海有一种本能的熟悉,没让震惊的情绪传至身体,不然必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不过,虽然楚方尘、孙利家乃至穆天子没有注意,丰隆却是察觉到了不妥,一丝神念接入蓝天灵识海。于瞬息间了然蓝天灵识海的现况后,丰隆神念顺着中转术与月姬的联系链接上了月姬。
丰隆简明扼要地说出蓝天灵三人的来历,月姬也告诉了丰隆掩藏在蓝天灵遗失记忆深处的异常。
“小家伙,这里不方便说话,等丰隆带你们回去后我再找你,记住,我的名字叫月姬哟。”
还没等蓝天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月姬的声音在蓝天灵识海中伴着风铃声淡淡地响起。
随后,代表中转术的光球在蓝天灵识海中消散,怅然若失中,蓝天灵的意识渐渐转到外界身体上,听着穆天子与丰隆道长的对话,恍若未闻……
————
我看着蓝天灵,心中讶异不已。
我不敢说后世神秘的层次一定比不上周朝,毕竟后世很多大人物都宅得要死没怎么冒泡,但我敢说,眼下登上舞台的存在,放后世绝对是难得一见。
可以说,之前看到中央昆仑之野,一群能等同理解为怪物的神秘修持者一个接一个出现时,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偷窥的时候被察觉——不管将发生的这一切理解为三千年前的历史还是平行世界的故事,都不能带给我安全感,仿佛稍不注意,这些怪物就能跨越时间与空间察觉到我的存在。
这是质的差距,或许后世的大人物与他们的实力相差彷徨,但至少蓝天灵三人跟我,在这群怪物存在面前应该是非常渺小非常微末才对,才正常。
就好比说在云中君丰隆的眼里,蓝天灵他们的穿越根本不足一提,就仿佛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也因此,我观测这个世界的强者时,就跟普通人看鬼片一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觉。虽然说意识上的紧张,对观测能力没有一点影响,但我就是本能地紧张,只有在眼下月姬仙子结束与蓝天灵的交流,我的观测范围中只有蓝天灵时,我才敢放松下来。
然后,我就更疑惑了。
蓝天灵的神秘,暧昧又模糊,我看不懂很正常,可要说他的异常能惊动丰隆道长与月姬仙子这种层次的存在,似乎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上下打量蓝天灵,两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也没哪特别的呀?
然后,惊悚感突兀地传遍整个身子,让我一下僵住不敢动。
我的视界不受控制地拉远,然后变黑。一片黑暗中,我看到黑暗荡漾起一片波纹,层层叠叠扩散开来,最后让整个黑暗世界都变成波纹状动态变化的世界。
而随着波纹荡漾,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一位身着上兑下坤八卦道袍的金发少女,她嬉笑着与我对视,就仿佛是我水中的倒影。
“妖的境界·出云紫。”我的身子动弹不得,被那股惊悚感压得死死的,可我的喉咙,却不受控制地吐出了眼前怪物的名字。
怎么可能!
“你是谁?居然躲在这个境界里,害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出云紫打量着我,却又完全不在意我一般,自言自语着,“奇怪,境界压制,只能接触意识吗?”
“一口道破我的名号,我却不知你是谁,这样可不太好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异乡人?”似乎只是一瞬,她的笑容化作和煦的微笑,用仿佛看到有趣玩具的眼神注视着我,话语却透着玩味。
随着她正式的提问,莫名笼罩住我的惊悚感悄然化去,就好似之前只是错觉一般。我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我是上帝之眼·梵知言。”
如同光路是可逆的一般,观测是相互的,当我观测他人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逆向观测到我。我并非无法理解,只是第一次被人逆向观测,感性上还是有些震惊。
只是即使震惊之意能抛开,心中却不免升起几分隐忧:这是三千年前的历史,对历史而言,我和蓝天灵他们都应是不存在的,结果我们两方都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古人察觉,甚至蓝天灵那边连穿越者的身份都瞒不住。不,不应该说甚至,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双方层次相差太过,在这群古人眼里,我们根本没多少秘密可说,估计我的身份也瞒不了眼前这位妖怪吧。
可是,他们与我们的接触,会不会造成历史的变化?
我无法继续想象下去,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孙利家神秘链接到的这个世界,是平行空间,不会对我们原来的世界造成影响……
“我是一只喜欢收集各类故事的妖怪,爱在万千境界漫游,找寻有趣的故事,或聆听,或见证。”出云紫微笑着,直视着我,“不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碰到一位同好,实在是难得。”
“那么,有着与我相同爱好的异乡人,你愿意将你的故事分享给我吗?作为报酬,我可以与你交换故事,也可以指点一下你的修行道路哟。”
她温柔地笑着,温柔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提出让我心动不已的条件。可没有任何缘由地,我似乎听到了充满恶劣意外的笑声。
我紧张地看着出云紫。
她很美,形容不出来的美。
而我的额间在冒汗,止不住地冒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