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工头进门时,藏秘书冲他一脸坏笑,觉察到有些不妙,做贼心虚,心想这俩老西儿肯定谋着要报一剑之仇,管不得大家说常在一起玩的牌友是铁班子,可不是啊,朋友多好办事,这个工程还没干完下一个工程都有眉目了,交朋友也简单,跟他们鬼混,五都城五毒城吃喝玩乐,这样就合群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林侠影到底是文人,他这番高见,言之有理,深深地烙在她脑海中。看见赌友藏秘书一脸坏笑,姜工头想,这鬼,输得心疼了,联合黄大主任对付我。
姜工头没防备,今天的斗地主竟是这种斗法,黄断桥和藏秘书象老鹰抓小鸡一样,一个人扭住他一条臂,笑嘻嘻地强行把他搂在测谎仪上,双手双脚及被呆呆地捆住的同时,还在身上上下下插满了钱头,他惊恐地叫唤:黄主任,藏秘书,准备电死我呀?藏秘书还把一块黑手绢蒙住他的眼睛,象审讯克格勒特务似的开始审讯他了,蒙上眼睛后,藏秘书凑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姜经理,委屈你一下,试一试这台仪器,黄哥刚在新加坡进的,新款式多功能,黄断桥吓唬他,命令他,你别乱动弹,只试验几分钟,别动弹得露了电,我还得找保险公司。黄断桥主审,藏秘书副审。
这回被测试者的答词变了,只需要回答“有”或“没有”,正常的情况下,应该回答“是”或“不是”。
黄断桥:独处常思自己过,闲坐莫论他人非,第一个问题你听清了,你有没有在背后说朋友坏话的毛病?
姜工头:没有。
黄断桥: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第二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你不没有找倒过我们“三人帮”自己占山为王别外组建一个帮的念头?
姜工头:没有。
黄断桥:乘凉不忘植树人,饮水不负挖井人。第二个问题早想问你,你对让你干上体育馆工程的体育局夏局长我的夏老师有没有二心?
姜工头:没有。
黄断桥放心了,看来藏秘书的话未必属实,说不定送死尸之类醉话,是这鬼小子自己听到的,栽在姜工头的头上,气一下子消了,他对藏秘书说,老弟,这仪器挺准的,你上吧。 藏秘书心想,工头都是人精,说人话办鬼事,黄哥啊你千万别相信他,瞧我的,非整得这小子拉稀不可。
藏秘书还没问,姜工头拖着哭腔倒告饶了,藏秘书你可要手下留情,咱弟兄两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不就赢你几百块钱,你是想洗桑拿还不想打高尔夫,我安排就是了,犯不着这么对待兄弟,你是工人子弟,我是农家子弟,咱们都是从社会底层过来的,尝过水深火热的滋味。
藏秘书喝一声:你给我闭嘴!玩个游戏嘛,值得那么上纲上线?好象弟兄们把你下油锅炸似的,没事没事,别紧张。别以为我糊涂,大胆狂徒从实招来,那天你和我打扑克,把我的那小本本装在你上衣右口袋还是右口袋。
姜工头:冤死我了,比窦娥还冤,哪个口袋都没有装,你说的小本本是啥小本本?
藏秘书:我问你你问我?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装了就装了,你要那东西也没用,还给我咱们还是好朋友,到底有没有装?快说!
姜工头:没有!
藏秘书:我政策再宽松一点,别说你装了,看了也没关系,谁不赌谁不玩,也不怕你笑我惹那么多花蝴蝶,还给我吧,我知道你不过和我开玩笑姜工头:别说让我坐电椅,就是让我坐老虎凳,我没见,你让我还你什么?
黄断桥抬腕一看手表,提醒藏秘书说,好啦好啦,我们别玩啦,按国际上惯例,提问莫超10分钟,超过10分性质就变了,我们不能侵犯人权。
藏秘书有些不甘心,再测又不合适,便说,那好吧,这姜经理可交,哪天进去了,不会乱咬弟兄们,说着动手解那些吓人的花花绿绿线头。
姜工头瞪着眼睛不满地说,你们俩搞啥鬼,这不是欺负人。给,这是赢你们的钱!说着撂下几百元,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断桥和藏秘书措手不及地你看我,我看你,稍顷不禁仰天哈哈地一阵狂笑,笑得屋顶微微颤动。
大裤裆被气跑,藏秘书心里疑窦丛生,姜工头一口咬定他没有拿通讯录,那会丢在什么地方?见鬼!
通讯录一天找不见,焦副市长就可能一随时倒台的危险。 其实,藏秘书可不希望焦副市长倒台,主子一倒,他会跟着倒,秘书和首长,一根绳子上拴的蚂蚱。不行,他必须尽快找回那个通讯录。他恶恨恨地站在卫生间,一边刮着白沫掩饰的胡子,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恶恨恨的发誓:什么都可以丢失,什么他娘都可以断送,前程不能丢失,靠山不能断送,收起主子的罪证是为了控制主子,决无致主子于死地的想法,总的来说,焦副市长对他不赖,不仁不义的事,决不能做。
有时候,藏秘书百思不得其解,焦这个人老政客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干这自掘坟墓的傻事,通讯录,要是让反贪局的获取,才有好果子吃哩,也没他这当秘书的好日子过。后来,才恍然大悟,焦这个人蛮有道德感和责任感的,很守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消不了灾拿谁多少退多少,这是其一,其二呢,别人送多大数目的钱办多大的事儿。也许,这便是领导要有备忘录的目的,与“糖衣吞进去炮弹吐出来”的官员相比,够自觉的够有良心的。
这些日子,藏秘书象他材料里常写的那样把找通讯录的工作摆在最突出的位置,当作重中之重列为头等大事,夜以继日地找。然而,收效甚微如大海捞针。他要求自己进入私家侦探的角色,在“案子”没有告被之前,人人都是怀疑的对象,妻子儿子都不排除在视线外,自然要黄断水对采取措施了。
那天姜工头很愤怒的样子,使藏秘书暂且放过这个河南娃,什么比窦娥还冤,等找通讯录,证实确实与他无关,再向他赔礼道歉不迟。黄断桥似乎狗鼻子长的闻出点啥了,楞逼着问藏秘书同那小本本是啥玩艺,藏秘书支支害害不肯说出实情。黄断桥心想,小子和我玩斗地主,你还嫩了点。原来焦副市长心急如焚的通讯录在你这儿搁过。
无风不起浪。为什么藏秘书会对黄断水这精神病院刚出来的大孩子起疑心呢,因为藏秘书接过黄断水。黄断桥本来要去接弟弟出院,临时有事抽出身,便委托藏秘书去接,几天前藏秘书才带人在测谎服务中心免费测过一次。现在的人,有用抓紧相互利用,否则黄花菜一凉,就迟啦。藏秘书的印象中,黄断桥的弟弟黄断水简单就是个绿豆芽儿,而且是刚长出一棵绿豆芽儿,一刀下去,象这样嫩的豆芽儿有多少割多少。 藏秘书没专车,但焦副市长有。趁焦副市长正在梨园堂看戏的功夫,藏秘书对司机语几句,司机痛快地说,行,小藏咱弟兄们可能帮啥忙,走。司机不惹秘书,秘书不惹司机,大家没必要在领导面前争风吃醋又不是东西宫,用司机的话说,都是受苦的。
所以,路上,那司机对藏秘书说:小藏,咱弟兄俩都是当差的,电视剧《还珠格格》上叫差,把焦伺候好,你混个一官半职,我到咱市里这几个招待所随便哪个所混了事务长或副所长所长干干,也就行啦,人要咋哩,以后,要用车你吭一声气,只要咱头儿没啥要紧事,正开会或者正玩着啊,当哥的油门一踩,转一圈就把事办成了。藏秘书心想,工人就是工人,干部就是干部想的求的是有区别。 今天,藏秘书求焦的司机跟他出去接个人。司机满口答应,只说了一个字,走。
黄断水看来是好利索了,一看是副市长的轿车,开始在雷护士长面前吹开了:护士长,我老哥没空来,却让他的朋友来接我,知道他朋友是谁嘛,焦副市长。还真把雷护士长给吹住了,一个小护士长,常年在四堵内活动,有身份的而且精神正常的人并不多接触,但听说过焦副市长坐的车严重超标,在几个副市长混得最油。还听说黄断水的大哥黄断桥与焦副市长私交不错,现在,一看五都市的三号首长的车都动用了,看来确有此事。藏秘书怕这小水把不住吹得漏了嘴,和雷护士长匆匆道声再见,忙一把把小水拉上车,车门一关,催司机说,快开,再迟开一会儿,我怕我这老弟又得进去。黄断水笑着抗议:藏秘书,说的什么话,我好利索了,这又不是啥好地方。
半个小时后,藏秘书用车将黄断水送回家,马不停蹄地又赶到“梨园堂”。焦副市长还坐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双手和单脚打着拍子,看蒲剧《拾玉镯》看得正带劲儿,好像领导入戏啦。
整个与黄断水接触的过程就是这样,藏秘书回忆着。 他打开后车门先让小水上的车,他和雷护士长道别后,也很快上了车,他坐前面,小水坐在后面,也就是说,俩人隔着一定距离,而且他只走到了精神病院门口,提前几分钟用手机联系过,等他驾车驶近时见黄断水和雷护士长抱着被褥,拎着一网脸盆保温瓶夜壶缸子之类用具,站那儿东张西望的,神色惶惶仿佛在说怎么还不见车怎么还不见车。难道真是黄断水见这小本本好玩,拿去玩了?那通讯录装桢比较考究,外面一层磨砂蓝色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