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山的战况不妙,晋王和宁王在京畿也被动非常。
中原立夏以来都不曾落雨,百姓纷纷揭竿。晋王带领的冀东军一面要和京兆抗衡,另一面还要平定中原的变民,实在是人困马乏,心力交瘁。
而宁王虽然请程登调来了朔北铁骑,但边川十六部还在大燕北境虎视眈眈,程侯爷也是要两边兼顾。
虞凛和世子都憋着一口气,既然北边的情形这样了,江南就一定不能乱。虞冶先前在汝阳受的伤,南下途中一直反复,至今未曾痊愈;又接任江南总兵,内整顿、外肃清,终于是病倒了。
五哥带着四哥走珩陵下江南的时候,是虞凛去接应的。珩陵的义军没什么气候,可追过来的秦王兵马气势汹汹。虞凛在阵前举着大燕的旗帜,自己不退后,将士们才不会后退。
连日的暴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一片泥泞,四哥的身上也沾着泥,三个月没刮的脸,一下巴的胡子拉碴。虞凛没问,也没机会问,二哥在哪儿。
若是守在江南那些时候,是在苦战,如今这场就叫死战。雨水混着泥巴糊在脸上,暴雨里看不清周遭的形式。虞凇拖着哥哥弟弟回了中军坐镇,勉强稳住了战况。但他带出来的,统共七万余的江南兵马,已经损失大半。
最后算是逃回棠陵的。
后来虞凛才知道,二哥虞准,在小阳山已经战死。
世子还病着,江南的军务又回到了虞凇手里。
五哥一天也不曾休息,节堂深夜还是灯火通明。
“临川收到家书了。”虞凛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二哥没了的事,母亲知道了。”
虞凇叹了口气:“母亲还好吗?”
虞凛摇头。
晋王妃所出四子,当年七弟早夭,如今二哥又身故,剩下的大哥病着,四哥逃出了小阳山,却依旧守在棠陵前线。
“五哥。”虞凛劝道,“你歇会吧。”
“明日还得重编沿江几郡的防线。”虞凇摇头,看向屋子中间的沙盘,“近十万的兵马,不用守着小阳山了,他们会干什么?或者他们原来驻扎在小阳山一带,是为了什么?”
不几日,小阳山的十万大军果真动了,中原来的义军也在趁火打劫,差点就把灵珧城给破了。虞凇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把棠陵为数不多的兵力再调一小半去支援。
兄弟二人焦头烂额之时,北边的军报就到了。
好消息是,秦王软禁在城内的文武重臣中,有人逃了出来。其中有老将襄国公,国公爷李悫出来后,东平西凑地募兵,勉强带人稳住了中原。
还有个不太妙的消息,从京兆城逃出来的大臣内乱了,所以江南务必要守好。
虞凛虞凇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内乱的原因是有个叫刘本固的,吵着要先定下日后是谁继承皇位。
刘大人认为秦王大逆,不堪承袭大统;但也轮不着宁王,照着兄弟长幼,前头还有晋王呢。不过倒也真让他说准了,最后真是晋王夺位,成了本朝的太宗皇帝。
但宁王当初那么积极地去汝阳借兵,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想做什么,刘本固煽动一帮子书生支持晋王,那不是甩他脸吗?
虞凛气的骂宁王和刘本固王八蛋,这都什么时候了,非得先定好以后谁当皇帝吗?
虞凇摇头,这事儿真定下来也有好处,出兵京兆就是因为秦王大逆,不堪为帝。那进了京兆城之后谁当皇帝呢?这事不仅是个礼法的问题,不定下来,士兵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在血战、京兆出来的大臣也不知道要向谁效忠。
虞凛听了直叹气,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弟兄四个在棠陵能守多久?大哥还卧病呢。”
虞凇看了一眼面前摊开的地图,指节在桌边上扣动:小阳山的十万大军就在棠陵城外、冀东来的义军分散四处,但这中州的义军仿佛集结起来了似的,驻扎在了珩陵,就往灵珧打。
珩陵。
一个红圈落在了地图上。
“沿江的几郡,留下守城的兵力;其他郡县的主力,全都召集起来。”虞凇拿出了调兵的牌子,“小六,你和四哥带人去把珩陵打下来,越快越好。”
虞冲和虞凛都有些怀疑,他们能不能把珩陵打下来。毕竟秦王的十万大军、还有散落在江北各地的义军,随时可能掉头和珩陵的中州义军给他们一个夹击,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老五说能,只要够快,就能。
夏天快要过去了,但江南的雨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虞凛和四哥冒雨行军,突袭珩陵。
也正是因为下雨,城门上的火炮几乎成了摆设。珩陵城墙上原来是有雨棚的,可是几月的战乱,又不曾修缮,破的破、烂的烂。
成天下雨,城外的荒地一片泥泞。城头上高大的义军头领皱眉看着下面的江南军,他想,这样的天气攻城打的什么主意?战场泥泞、城墙湿滑,作战困难、登城也困难。
他不敢掉以轻心,让城头的士兵列阵,摆出了连绵几十里的防线;城外护城河内的壕沟里头,也藏着上万的义军。
江南军的主力是步兵,大部分在中军;器械兵被安排在最前方,押着投石车往前推进。中州军在城内也准备了投石车,只要头领一声令下,就能给城外的虞凛一行来个天降的“惊喜”。
江南军一直在往前逼近,等足够靠近的时候,投石车就开始猛烈地攻击城墙角和城门。不过同时也进入了城内投石车的攻击范围,城墙上的义军统领一挥手,漫天的大石块开始往下砸。而壕沟内的义军也冲了出去,开始和江南军厮杀。
不过这些义军,扰乱了军阵最前头,后面的人还可也补上;再加上进入了弓弩兵的射程,他们的攻击对江南军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不是珩陵城最近遭遇的第一次攻城了,城墙一角本就曾经崩塌,只用泥土和碎石勉强修补。在城外投石机的攻击之下,墙角就塌下了一个大坡,大雨冲刷着里头的泥石,使得坍圮更为严重。
“这块本来是秦王的大军打的,当时守珩陵的,还是我和二哥。”虞冲说道。
中军前移,开始从坍塌下来的地方登城。雨水冲下的泥石造成了不小的阻力,但也冲缓了坡度,两军开始在城墙上有交战。
与此同时,城门也被巨石砸得凹陷了下去,眼看着一个大窟窿即将诞生。城内的中州义军开始应接不暇,即使兵力和江南军相当,但他们在纪律上、经验上,和江南军还是有差距的。
义军的头领一直在珩陵的城墙上站着,攻城之战打了两天,他就在城墙上站了两天。直到城门大开,虞冲虞凛带兵进了珩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