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的话犹如一个巨石,从顾霏的上方扔下,砸的她一个措手不及。
顾霏慌了一瞬,还没有问秦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就将地图放在顾霏的手心,大手将她的手包裹住,使顾霏紧紧抓着地图,手掌都被硌得疼,随即松开手,短暂的不像现实,完全不给顾霏说话的机会,双手插兜,直接走了。
只留下顾霏,和一堆问题。
宋以清,你还记得?还记得?
顾霏以前认识宋以清吗?她为什么不记得?怎么可能连名字都不觉得熟悉?或者是遇见过他?她……完全没有印象……为什么……
捏着地图的手无力的垂下来,顾霏头一次感到如此迷茫,秦渊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如同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将秦渊说的话打碎,一遍又一遍的拼凑起来,试图找到不同,可是努力了千万遍,顾霏还在原点。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秦渊的话,就像是一个迷,困在她的心里,堵的慌。
下一次,再一次遇见秦渊的时候,绝对要问清楚,直觉告诉顾霏,秦渊一定认识宋以清!
————
“宋以清,你知道那个小女孩吗?我的小妹妹,她竟然还记得你,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漆黑的夜,无星,某宿舍阳台,一个男人拿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长相稚嫩的小男孩的合影,他的食指轻轻滑过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脸,小男孩笑得灿烂,仿佛所有星星都在他的眼里,一双丹凤眼亮如星辰。
“她好傻呀,将你的名字写在角落里,我一眼就看见了,等我掀开了一点点,才发现,她写的原来不止是在角落里。”秦渊笑了一下,桃花眼水亮亮的。
“还有人记得你,真是太好了,五年……竟然还有人记得你……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哽咽,笑着笑着眼睛就出了汗,落在地上、落在空气里。
————
“滴答——”
顾霏的耳朵动了动,又是熟悉的滴答声,她却觉得心安,因为这代表着她就可以再次遇见宋以清,顾霏将地图放在口袋里,期望这一次能带来地图。
她怕晚了,宋以清就会走向老路。
顾霏的意识逐渐清明,不用睁开眼,她就已经看见了眼前的事物。
她动了动,竟然感受到胳膊能动了,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但也让顾霏惊喜了一下,她可以控制一只胳膊,就可以写字和宋以清交流了!
地图没有带来,她小小的失落了一下,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可是也没有办法。
顾霏被放在桌子上,面对着床,这也是宋以清的细心,防止顾霏来了看不见他所以就将娃娃的脸对着自己,好让顾霏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可是顾霏看见的,是蜷缩在一角,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的宋以清。
他的小脸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和淤青,眉头紧紧皱着,在睡梦中也不安宁,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他这个样子刺痛了顾霏的眼睛,使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顾霏心疼不已,哽着一口气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撑的喉咙生疼。
她想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连一声不痛不痒的没用的安慰都说不了。
很奇怪,她与宋以清算是素不相识,可是为什么顾霏总是忍不住去同情他,现在顾霏也有点怀疑自己,加上秦渊说的那一句话。
顾霏以前真的认识宋以清吗?
“唔……”
床上的人动了动,抱着身体的胳膊也送松了松,宋以清的脸蛋皱到一起,又展开来,眉毛拧成一个结,他的嘴唇战栗着、蠕动着,就像一只冰天雪地里的受冻的猫咪,顾霏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睁开漂亮的眼睛。
即使被这样对待,宋以清的眼睛,也是顾霏见过的最亮的,里面璀璨夺目的光直叫顾霏看呆了一瞬。
“爱哭鬼?”
他低低的发出一声疑问,眼眸中的倦意也快速消失,他下意识的遮挡住自己的伤口,只露出一双丹凤眼,好看的形状就像是有人精心画出来的一般,只叫人移不开视线。
顾霏摆了摆手臂,虽然只能动一只,但好歹也是能动,挥动手臂的顾霏感觉莫名的诡异,宋以清不害怕嘛,一只会动的附身娃娃就是恐怖片的标配呀!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仿佛早就料到是顾霏,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宋以清被困这么久,却一直爱干净,今天好像是雨天,气温下降,顾霏看见宋以清的身体都在轻微的发抖,身上的衣服单薄,导致宋以清冷到战栗。
“爱哭鬼,真的是你!”
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一个月牙儿。
顾霏不能说话,拼命的挥手表达就是自己。
宋以清看见她挥动的小胳膊,生动的人气也叫他的心温了温:“你现在能动了,哇!”
宋以清被困好久,终于见到一个除他之外的生命体,他并不害怕,也不觉得要害怕,他不知道,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女孩子,在往后的生活中,拯救了他的一生。
顾霏也被宋以清的笑声感染,她笑了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招手让宋以清过来,离她近一点。
宋以清没有疑惑,顺从的过去,离得近了,顾霏看见了他被冻的发紫的嘴唇。
她不敢去看,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忍着冲动指向一旁短的只剩一个尖尖的煤块,宋以清了然,将煤块捻在手中,轻轻的搓小了,直到顾霏的娃娃手可以抓住,他又磨圆了尖角,可以写出字来,就慢慢递给了顾霏。
煤块硬、不易碎,黑色的灰沾了宋以清一手,他没有在意,想着还有一点煤块,削尖了可以给爱哭鬼,那样写的轻松点,但是宋以清没有去做,他怕自己一离开到一边的角落里,爱哭鬼就又不见了。
锁链足够长到他可以走到堂屋,但是却让他逃不出去。
顾霏拿到炭块,迫不及待的想要写字和宋以清交流,可是,麻烦的是顾霏能动的是左手。
左手写字,宋以清能不能看得懂?
顾霏不管那么多了,示意让宋以清抬着她,面对墙壁,在宋以清画她的画像的一边,费力的勉强写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顾霏写完之后,看着自己的字,丑的要命,羞的顾霏想要擦了字,宋以清在她想要擦掉“甲骨文”时说:“我是来帮助你的?爱哭鬼帮助我?”
顾霏微微惊讶,想不到宋以清这么快就认出她写的“字”,她喜出望外,又吃力写下几个字,光是写出这一句话,都浪费了顾霏挺多时间。
“帮助我回家……”
宋以清顾霏写的字,语气有点哽咽,带着一丝平静,努力念完上面的字。
顾霏激动起来,回忆着脑海里她画的地图的模样,一下一下的画出模糊的、极细的线条,用尽全部力气,费力的在墙上摸索,她记忆力好,说来也羞涩,顾霏每闲下来就要看看地图,在心里描绘了好多次,计划了好多次,就是希望自己记住它,万一地图带不进来,还可以记住画出来。
地图的雏形大致形成,顾霏放弃了好多无碍的小细节,“唰唰”的,一气呵成,顾霏脑海里的地图终于完成,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总比没有强,顾霏落下几个字:“逃跑地图,记住。”
顾霏又写了一句话,简洁明了,老师培养她简写句子的技能终于有第二个用途,等她写完这句话,宋以清感觉手中一轻,娃娃手中的煤块在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划着最后的一个字的尾巴画出长长的线条,掉落在地上。
宋以清念:“我来自未来,我叫顾霏。”“霏”后面一个长长的划线。
“…………”随着顾霏的离开,四周一片沉默。
宋以清抱着娃娃,盯着顾霏画的地图出神,静静的站着,无声无息。
良久,他的声音响起:“宋以清永远记得顾霏。”
“但顾霏好像不记得宋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