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而有效地包围了鱼居住的屋子。大家惊疑不定地看着鱼，鱼还在抱着琴漠然地唱歌。鱼在□□的簇拥下走了出去，一大群小黄蝴蝶飞了过来，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它们赶了出去。那群蝴蝶无声地飞舞着，久久不散。
人们听到鱼轻声地问一个年轻的□□：我们要去哪里？
他们去了一个白色的手术室。在那里□□充当了医生。他们锯掉了鱼的双腿。因为她杀死了一个人。杀人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所以他们锯掉了鱼的双腿。鱼赤身□□地躺在惨白的手术台上，她已经没有了双腿，就像一条人鱼一样安静。她再也无法与人类做爱和跳舞了。鱼那时明白一切都像谶语一样，注定不可逃离。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很快就要死去。鱼其实害怕死亡。
这就是人鱼的故事，小龙说。我还在一直找她，希望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讲的故事很好听，我说。可惜我这里没有你所说的鱼。第一，我认识的鱼是有腿的；第二，鱼总是不停地织围巾，怎么可能在冬天的夜晚不戴围巾？
我有她的画像，小龙仍不死心，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纸来。
那是一幅粗糙的油画。画中的女孩相貌平平，但是眼睛很好看，润湿的，像是有水。但我从没见过她。
我松了一口气，说，她不是鱼。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鱼，小龙问。
我说没有，她时常来我这过夜，但说不准什么时候。
你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他盯着我追问。
我这才想起，鱼其实很久没有来过了，她似乎在某日不辞而别。我甚至忘了她走了多久。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很久以前。
你很久没有见过鱼了对不对？小龙说。他究竟是谁并不重要了，鱼把他叫小龙，他就是了。小龙说：事实上你已经忘了她的模样。如果我不是及时画下她的肖像，我也会忘记她的样子的。鱼身上有一种魔力，她会让你永远记不得她的样子，为了便于逃逸。你只是记得，她是大街上无数个普通少女当中的一个。
我没有言语。鱼不见了，那她到哪里去了呢？我的确想不起鱼的样子。突然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鱼也许永远消失了。
鱼可能死了，小龙说。
鱼是这样的人的。她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她身上有着不可抹去的令人绝望的死亡的气息。
小龙你不要再去找她了，最后我说。
三、鱼讲的故事
我交了一个男朋友，鱼有一次对我说。
真的，他答应我了，让我做他的女朋友。鱼用了有点焦急的声音，生怕我不相信。
鱼长着一张平淡的脸，太普通，太不起眼，所以一直没有男孩子追。然而有一天鱼忽然地交了一个男友。他们在街上并肩而行，那是这个城市里比较繁华的一带。鱼在这个城市里居住多年。她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街灯和招牌，人群，车，干净明亮的店面。很多人走来走去。鱼看到这种繁华很感动，她说，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街了。男孩子很乖巧地接上一句，以后我可以天天陪你走。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在经历了那些痛彻肺腑的流血、尖叫和耻辱后，鱼还是被这一点点的温情感动了一点点。在这些漫长、孤独的日子里，鱼是需要这种动听的贴心话的。她什么也没说，然而她的沉默给那个男孩子一个很大的机会，他顺理成章地搂住了鱼的肩，然后慢慢往下滑到腰。鱼拘谨起来，如一个初次恋爱的小女孩。他们正要从一架立交桥底下穿过，一辆双层大巴亮着头灯呼啸而过。男孩用力拉了一下鱼，鱼就轻飘飘地倒在他的怀里了。她有些站立不稳，一时间只好抱住男孩的腰，像一个不更事的小女孩一样抱得紧紧的。于是大巴上的所有人都透过窗子看到了立交桥下的男孩和女孩紧紧地抱在一起。多么恩爱的小情侣，他们心里自言自语。这是这个干燥寒冷的城市里一点温润的风景：相貌平平的女孩鱼被一个男孩搂在怀里，慌乱地避开男孩灼热的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