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们来谈论一下长跑冠军南生。他是北方人,他妈妈在生他的当晚梦见了南方的天空出现了一只大熊,所以被命名为南生。但是我对这种含糊的民间传说很是怀疑,我说:“你为什么不叫熊生,或者是南熊?”我丝毫没有揶揄他的意思。他毕竟是长跑冠军。长跑冠军毕竟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南生确实长得很俊美。他皮肤黝黑,牙齿洁白,眼睛明亮,嘴唇丰厚,就像是在热带成长的山野男子,肆无忌惮。
在流星雨的夜晚,我曾经和那些女孩子们一起在夜里逡巡。每看见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我都会大叫一声,在胸前紧紧抱拳,大声说:“上天啊,请赐给我一个帅哥吧。”我的声音如此之大,旁边的男孩子都掩鼻而去。
而南生出现了。他很好看。我在楼梯角碰见他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不甘心地忧伤离去。
我后来明白,南生的出现是我的命数。他注定带我进入欲望的禁地,他让我明白那是多么卑贱,又是那么生机勃勃。他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戴着眼镜,穿着一件邋遢的毛衣和肥肥的灯笼裤,头发蓬乱。几天后他对我说:“请允许我爱你。我很爱你。我要娶你为妻。”
我并没有被长跑冠军打动。虽然我头脑简单,却天生不是一个罗曼蒂克的人,对一切类似这样没有来由的话,都会在内心偷偷爆笑。南生向我表白的那天晚上,我像李白一样仰天大笑,没头没脑地大叫:“猪头——猪头——”正好有一个人经过,他有点疑惑地看了看我们。南生就问:“你认识他吗?”
后来我们冲进一家四环外的小卖部。已是深夜,我们大力推开门,我气喘吁吁地叫嚷着:“打劫了,打劫了!把所有的伊利纯牛奶都给我带走。”店主憨憨地笑说:“你们不会打劫,你们是好人。”我大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好人?我们是坏人。”在“打劫了,打劫了”的吵嚷中,南生一把抱起我,冲出了小卖部。
南生并不是一个好人。他很自私,也不善良。他只会替自己考虑,还会撒谎。我之所以喜欢南生是因为他身上质朴的动物性。他的狡诈和城府也是动物的,一眼就可以明白,不加修饰。从这一点上来说,南生是一个纯粹的人。
在冬天的寒夜里,我曾经考虑过是否要描写细节,但我很担心这会沦为一个三级故事片。毋庸置疑我是一个严肃的人。我记得拜伦在《唐璜》中描述过和美女海伦的欢爱。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后用了一句话作为总结,大意是感谢圣母,但这类事情确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相信很多事情是不可描摹的。
然而南生却具有这样的描绘能力。他说:“你真白,就像日本黄色录像里的女人。”
让我感动的是,南生对女人何等谄媚!我经常看到他光滑的褐色皮肤和结实的肌肉。我坚持认为南生在不穿衣服的时候比穿衣服时好看。我考虑了很久终于不得不使用这些低俗的形容词:光滑、结实等。他让我明白盼望已久的欲望已经无比真实无比质朴地降临在我的怀中;他让我明白空守多年的爱情是多么虚无缥缈;他让我明白爱情和情欲原来真的可以截然分开,而没有爱情的情欲照样是鲜活有力的。他彻底消解我对乌托邦式爱情的等待和期盼。南生完全可以代替爱情。他的皮肤和另外一个人其实一模一样,而我相信他在造爱的技能上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