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整栋女生宿舍楼里亮灯的没几个窗口。宿管阿姨早早就开始查房。夏春末的房间在一楼,紧挨着宿管,阿姨第一个查的就是夏春末的房间。
“晚上要关好门窗,有人敲门要问清楚是谁?不熟悉的人不要开门!还有,不要使用大功率电器,小心电路跳闸,你一个人在宿舍一定要注意安全……”宿管阿姨这一连套的安全常识就像是背下来的,每次说的都一样。
这个宿舍里原本住着8个人,打一开始大家就觉得这个宿舍风水不好,因为别的宿舍住的都是同班同学,而这个宿舍的室友们却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大一的C公主和S君估计是觉得在一群大姐姐中生活不自在,三番五次找辅导员要求换宿舍,辅导员推说找宿管阿姨,宿管阿姨却说听从各个班级辅导员的安排。直到现在,这件事不了了之。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厚道吧,C公主和S君见着宿舍的姐姐们总是羞红着脸,从不敢放开说话聊天,能躲开尽最大可能躲开,离宿外寝之事十之八九,与大家自然不是很熟络。
宿舍里还有一个机电工程系大二的学妹,听说她班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三个小女生,因此深得男同胞们的厚爱,整个班级的三个女生成天有忙不完的应酬。时至今日,大一的两个小妹妹都还不知道这个大二的学姐是叫张三还是李四。大二学妹在班里的三个女生中,似乎又是高人一等的人物。谁叫她和校花夏春末是一个宿舍呢!听说她经常在男生们面前“耀武扬威”。说起来,大二学妹是这个宿舍里的元老,她是刚进大学校门时就一脚踏进这个宿舍的,还被宿管阿姨封为管理员呢!不过说实话,除了晚上睡觉,她白天几乎不在宿舍。
还有一个大三的学妹是英语系的,与大二学妹的处境迥然不同的是,英语系自古男生是稀有物。不过说来也奇怪,大三的学妹早在刚入学军训的时候就与班上的一个男生好上了,这是何等的稀奇事啊!因为她们班总共四十五人,而男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此话怎讲?区区两个男生而已!大三学妹和男朋友两人都姓张,三年时间里,他们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又因学院的同胞们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大张和小张,似乎有点兄弟姐妹亲如一家的感觉。特殊环境成就的特殊爱情,让女生小张常常幸福感满溢,生活即是爱情,爱情即是生活,大有毕业之后结婚生子的苗头。也因此,周遭的一切都与小张无关,唯有大张才是她的全部。虽说是这个学期才因为诸多原因半道搬进这间宿舍的,但小张似乎身处哪里都不在乎,大张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至于陈暖和夏春末,谁先谁后进入这个宿舍,什么原因进入这个宿舍已经不重要了,只因为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的,自然心连心。再加上又是这间宿舍里的大姐姐,自不必在乎过多的细枝末节。只记得之前的一个暑假没回家,都在学校附近做兼职,而学校留给留宿学生的名额少之又少,她们临时从各自的宿舍里到了这个拼搭似的空间,当时八个人住得满满的,都是不同专业不同系的,大家没有过多交往。待开学之后,才知晓她们上铺的姐妹原来已经大四毕业,找到正式工作之后就离校了。再后来,还没等她俩回归各自的宿舍,那些青涩面庞的学妹们就返校回来了。再后来,她俩原本的宿舍床位竟然被别人“短暂性的霸占了”,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就这样,八人间的房间成了六人间,拼拼凑凑在一起的室友也“井水不犯河水”一样地度过了这么多和谐的时光。这间宿舍里很少传出欢声笑语,但也打破了女生宿舍有史以来零争执的记录。宿管阿姨每次查房的时候都会夸上几句。虽然有些好笑,但大家却也生活得还算自在。
这是夏春末独自一人在这个宿舍度过的第一个长假。平时虽然不觉得大家关系有多么的亲近,甚至还觉得这个空间不太温馨。现如今大家回家了,夏春末孤身一人在这里,还真是有些怀念起了以前的时光。
这天晚上,夏春末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夜空高远,那一点一点萤火虫似的小星星眨巴着眼睛,要在平时,没人不说它们可爱,可一个人的夜晚,想到的尽是些可怕的镜头。新月渐渐爬上漆黑的幕布,虽小,却显得格外皎洁。越看,越觉得这样的夜空很是孤寂冷清。夜风吹打着窗棂,窗外树影摇曳,像极了鬼魅的影子。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是幽灵们的谈话声。夏春末害怕得发抖,她用被子蒙住头,稍有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让她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暖暖,你到家了吗?”夏春末在被窝里按动手机屏幕,给陈暖发了信息。过了十多分钟,还不见陈暖回信息,夏春末有些绝望了。
也不知道半夜几更天,夏春末才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了。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她都不愿意,这里太冷清了,她不喜欢没有朋友,没有温暖的地方。国庆假期本来就打算做简历,写文章,做调查,写策划……是啊,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呢!夏春末索性找出那个很久没用了的大书包,装上书本和纸笔,零食和水,像要出远门似的逃离了宿舍。夏春末心想:哪怕是去餐厅,哪怕是去校园呆上一天,也比在这半天见不着人影的宿舍楼好。
教室都锁着门,但楼梯间和休闲活动区里有许多座位,平时要抢一个座位得费老大劲,这下可好,想坐哪里都行。夏春末找了一个空旷有阳光直射的地方,暖暖和和地学习了一天。
直到太阳西斜,她才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她心里一阵悸动。夏春末寻着声音走去,原来是银杏林旁边的小亭子里传来的。“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这声音好熟悉啊——肯定是同一个院系的男生在练声,可是整个系里,似乎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夏春末的心“突突突”跳个不停,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夕阳中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在柔和的橘黄色光线渲染下,这个背影挺拔伟岸,俊俏得就像刻意做的艺术品。夕阳似乎才是最好的艺术家,把这浑厚圆润,极富磁性极富魅力的声音弥漫成一种强大的磁场,氤氲出令人欲罢不能的气息,深深地吸引着这里的一切,也吸引着夏春末。
夏春末久久地伫立在夕阳中,伫立在微风里,伫立在这磁场里。直到这动听的声音连同着俊朗的背景消失,她才缓过神来。即便她一直清醒着,她也是不会过去打扰的,这么美好的一切,就应该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不是?
这一天晚上,夏春末突然找到了与黑夜做斗争的勇气,她一直模仿着那声音,站立成那背影的形象在宿舍里练声。宿管阿姨查房的时候,笑着说:“练吧,练吧,整栋楼就这么几个人,想吵谁怕是也吵不着!”
一直到宿舍熄灯,夏春末才洗漱上床睡觉。这一夜,她睡得很香甜,梦里那声音飘得更悠长,更悦耳。
第二天,夏春末早早就起来了,夜里睡了一个好觉,白天真是神清气爽啊!她拉开窗帘,一缕阳光顽皮地钻进来,嬉闹着在她身上打滚,撒欢。夏春末伸伸懒腰,也把她那一双纤细的手伸到了阳光里。金色的阳光在她指缝间溜达着不肯离开。“嘿,抓到了!”当她把手握紧,才发现阳光正跟她玩捉迷藏呢!时光何尝不是这样,你越想抓住它,却连它的尾巴都没逮住。爱情又何尝不是这样,你越想牵住对方的手,最后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住。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张浩。这些年,自己哪有嘴上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只不过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张浩很优秀,但只适合做朋友。
放下手的那一刻,夏春末似乎也放下了那颗清高自负的心。叠叠被子,扫扫宿舍之后,夏春末轻轻松松地走向了校园。这两天,她写了不少心灵鸡汤的文字,也做了一份精美的简历,但她暂时不打算投出去,等校园招聘会的时候再说。太阳巡游完了那些远方的山川河流之后,又在校园里留下了一串疲惫的脚印。夏春末循着夕阳的脚印往银杏林走去,是一串银铃般的风声捎来那个让人心动的好消息的。那个声音还在,那个身影还在。
夏春末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也许是站的方位不对,还是只能看见那个俊朗的背影,始终看不见正脸。夏春末和他都是面对夕阳而立的,中间隔着层层叠叠的风景,前方是开阔的视野,延绵向远方。远方的天空起了一片火烧云,幻化出无穷无尽的画面,就连这些画面也陶醉在了这勾人心魂的声音里。
一连好几天,夏春末的生活过得单调而清爽。但不知为什么,每天的生活都让她充满了期待。期待早晨的日出,期待傍晚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