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医生淡淡的溜了宋七月一眼，又瞥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顾铭衍，才把手里的检查结果递到宋七月面前：“就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子宫颈癌。”
“宫，宫颈癌？”宋七月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就连薄薄的检查单都没办法拿稳。煞白的小脸上大写着惊惶，可唇角却勉强上扬着：“医，医生，您是不是看错了？我平常很注意，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吧。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架眼镜，医生低声说：“你曾经长时间服用避孕药，早就对子宫造成了影响。现在，不过是病症累积，才慢慢发作出来而已。前几天的出血，就是这原因导致的。”
“避孕药？”宋七月惊得瞪大了双眼：“我根本没有吃过避孕药啊！”
说完，便转身看向顾铭衍，双手攥住他的手腕说：“我记得，我压根就没碰过那种东西。”
顾铭衍是知道情况的人，安抚性的拍了拍宋七月的手背，低声安慰：“现在先听医生讲病情，这些问题我们稍后再讨论，好吗？”
这淡定的态度，摆明了就是知道情况！
宋七月狐疑的瞧了他一眼，木然收回视线看向医生，低声问：“医生，癌症，还有救吗？”
“你现在还是早期，并不算太严重。积极配合治疗手术，完全有机会痊愈。”
“谢，谢谢。”颤抖的声音，从乌青的嘴唇中吐出，全身绵软的宋七月双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站了起来：“我回去想想。”
医生也没多话，只是收拾好检查单递给顾铭衍，并嘱咐他回去可以给宋七月弄点虫草，明党参、桑寄生等一类的东西补补。顾铭衍点头应下，便扶着瘫软的宋七月离开了医院。
一路上，宋七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流泪，无声的排遣着心里的愁绪。单是“宫颈癌”三个字，就足够她绝望了。
所有生理词汇，只要和癌症沾上边，几乎就是无望。
顾铭衍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宋七月心情不好，他也难受的紧。梁君墨早就提醒过他宋七月的身体不对劲，是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注意到这个潜藏的问题。
眼下灾难爆发，他就算想后悔，也找不到后悔的理由。
“顾铭衍……”宋七月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忽然伸手攥住了顾铭衍的衣角，抬头说：“我不想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好不好？”
“你想去哪里坐？”顾铭衍动作轻柔的替她拂了拂沾染了眼泪的头发，“前面似乎有个咖啡馆。”
“就去那儿吧。”宋七月点了下头，忽然有些矫情的望着他：“你背我吧，我不想走路。”
她不是不想走路，而是心里揣着惆怅，根本没办法好好走路。况且，正处于状态低潮的她，也的确想跟顾铭衍撒撒娇。毕竟生命无常，谁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能跟他呆在一起？
顾铭衍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在宋七月面前半蹲了下去。轻手轻脚的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宋七月一双小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小声嘟嚷：“你小心点，摔倒会很疼。”
哼笑了声，顾铭衍低声道：“想问什么就问，我们之间没那么多顾忌。”
“哦。”宋七月垂着脑袋，轻抵在他后脑勺上：“避孕药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对不对？”
“你从前去梁君墨那里看过身体，当时他就告诉我你长时间服用避孕药，所以才不容易受孕。”
“可是我根本没有吃过任何一粒避孕药！”宋七月双手紧握，透过她白皙的手背，甚至能看到隐隐凸起的血管：“那时候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是吗？”
“恩，所以，我猜想大约是你跟乔楠在一起时吃的。”顾铭衍稍微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没猜错，大约是何姿。”
宋七月纵横着泪水的脸颊上忽然闪过一抹强烈的恨意：“除了她也没谁了，乔楠和他妈妈巴不得我赶快怀上孩子，还想办法找了些偏方给我，怎么可能给我吃避孕药？”
“你也别太担心，医生也说了，现在只是早期而已，完全有机会治愈。”
“可是顾铭衍，你知道癌症是什么意思吗？癌症就是死亡！”宋七月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起来：“医生不都是这样说的？总是告诉病人要努力，要坚持，还有机会。直到病人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太平间里，他们才会说无能为力，并且告诉家属那是善意的谎言。你觉得，医生的话我真的能够相信吗？”
顾铭衍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唇继续往前。可印在雪地上的脚印，明显比之前更深了些……
浓郁的暖气夹杂着浅淡的花香，将清净的咖啡馆装点得十分美好。
宋七月不停搅动着面前的搅拌棒，良久，才缓缓松手，抬眸迎上顾铭衍的视线，低声问：“你要不要考虑下离婚的问题？”
“什么意思？”顾铭衍还算放松的面容顿时紧绷了起来：“宋七月，你把话说清楚。”
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宋七月下意识的睁大了双眼：“毕竟我这样的情况，只会拖累你。”
“什么叫你这样的情况？”一改之前的柔和，顾铭衍的口吻凛冽异常：“宋七月，你是耳朵不好用，还是听不懂医生的话？医生都说了，你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完全有可能痊愈。这才刚拿到结果，你就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七月小声嘟嚷：“我是不大相信癌症可以痊愈的，早些分开，免得继续拖累你。我也有时间，可以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说你是拖累了吗？霖琛才多大，你就说这种丧气话？难不成，你想他以后没有妈妈陪着？还是，你想我以后娶个许沁那样的妻子回来虐待他？”
说话间，顾铭衍直接曲着手指用力敲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我要是想跟你分开，还用得着做这么多事儿？是谁说要好好跟我过日子的？这才遇到多大点事儿，你就把自己说的话全忘了？宋七月，我就不该相信你，你就是个骗子。”
这话，怎么听怎么幼稚，再配上顾铭衍这幅赌气的模样，看得宋七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人说起情话来还真是无师自通。既不让人反感，也不让人抵触，他的话就像一泓温热的泉水，无声无息的滑进心间，滋润着你的情绪。
轻轻端起面前的咖啡小啜了口，宋七月低声说：“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而已，你别激动。毕竟宫颈癌三个字，就足够让人害怕了。顾铭衍，你还年轻……”
“你就不年轻了？”顾铭衍半眯着眼睛，学着宋七月以往瞪他的样子瞪着她：“宋七月，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要是再气我，我直接把你扔进医院里，等你身体养好了才准出来。”
说着，顾铭衍缓了缓情绪，温声说：“七月，我们走在一起真的不容易。夫妻在一起，哪儿有一帆风顺的？像你这样，稍微遇到点问题就想着离婚，就想着撇开我独自承担，你觉得我会怎么想？我从来没觉得你是负担，也没想过其他。既然生病了，那就好好治疗。说得难听些，我们又不缺这点钱，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就算真的运气不好，发生了点什么意外，至少我们也努力过了。你是个女人，不是钢铁打造的铁人，遇到事情撒撒娇，发发脾气就行了，没必要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扛，知道吗？”
“我……”宋七月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两句，可到底，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顾铭衍满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这边的事儿差不多也该完了，等我们回去C市，我再陪你去梁君墨那里看看。这段时间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如果有什么很想完成的心愿也可以告诉我，就算真的不小心出现了什么意外，至少这辈子是没有遗憾的。”
宋七月乖巧应下，拿起手边的银质小勺子吃了一小块芝士蛋糕。甜腻的味道透过味蕾直达心脏，让她整颗心都甜滋滋的。
煞白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过来。白皙的面颊上轻飘飘的掠过两抹浅淡的红晕，宋七月小声问：“你知道何姿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顾铭衍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就你这点小智商，还想自己一个人去报复何姿。我看，你不被她报复就算不错了。宋七月，你都快30了，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
虽然很想义正言辞的还嘴，可宋七月仔细掂量了下顾铭衍的话后，还是默默选择了闭嘴。讨好似的舀了一小勺点心递到顾铭衍唇边，笑眯眯的说：“说了那么多话，你肯定累了吧，吃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