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景辰果然守诺,带水月微去骑马。吉娜乖觉,虽然水月微极力邀请,她还是找了借口推托。林欢也说要帮韩太妃制药,无法相陪。景清小朋友虽然想去,可是有人暗地里叮嘱,他只能说夜里受了凉,太医说不能吹风。
原本水月微想的群体性活动便成了二人的专场,为着安全也为了无人打扰,景辰带水月微去皇家猎苑。
正是暮春时分,青杏小,燕双飞,远山如黛绿草似茵,一片春光如画。
广阔的猎场中,玉带玉冠、贵气俊美的白衣男子牵着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个穿海棠红衣裙的美貌女子,仿佛画中走出的一对神仙佳侣。
皇帝亲自牵马,自然是水月微才有这等待遇,红色的衣装映得她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显得娇艳动人。
旁人看来是一派风光旖旎,水月微却觉得不自在,景辰不时回头看她,眼神的内容让她很纠结,她有些后悔跟他出来。
走了一会,山坡上一片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很是灿烂,水月微提出想采一枝来插在红枣的辔头上,景辰也不疑有他,便让她在原地等待,他去帮她采花。
等他上到坡地,突然觉得不对,迅速回头,只见一片红影飞驰,水月微已骑着红枣跑远了。
“阿微!快回来!危险!!”景辰心急大叫,也不知道水月微有没有听见。
水月微确实没有听见景辰的喊叫,便是听见她也不会回头,每次景辰用饱含深情,或幽怨,或伤悲,或欢喜的目光看她时,她都有拔足想跑的冲动。这次也是,他看得她很郁闷,感觉透不过气来。
她纵马飞奔,她不是想逃跑,只是想发泄一下,她才骑上马便感觉会了,如今果真是驾驭自如,毫不费力。
虽然会骑马,可是她不认识路,只能漫无目的由马儿狂奔,到哪算那。
皇家猎场要放养野兽,占地广阔,有密林深谷,草地涧流,地形复杂。因为多年未举行狩猎活动,里面的野兽已繁殖得不少。若是以前的水月微,景辰自然不会太担心,可失去记忆的水月微与平常人差不多,在这充满凶险的地方还不能自保,他是心急如焚。
他便是施展轻功也赶不上了,原来不想让人打扰,便走得远了些,待他回去找马,再令人分头去找,水月微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景辰担心水月微遇上危险,最怕她闯入密林遭遇猛兽,他令搜寻的人分成几组,若是开阔之地不见她,便入密林深谷寻找。
猎场是四周的路口都有人守着,倒不担心她会跑出去,若是她出去了,自会有人知道。
景辰担心林中有猛兽,水月微可不这样想,她不想这么快回去,觉得在开阔的地方容易被人找到,便纵马便进了林子。
总算她还知道森林是有危险的,也不敢深入,把马拴在一棵树下,爬上了一棵大树,想着等天快黑才回去,便不用单独对着景辰。
她不能让景辰的眼神骗了,心底的声音告诉她,这个男人不能接近。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好得她快动摇了,她想在他面前笑,想与他开心地说话,可是有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水月微坐在大树枝桠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红枣的悲切的嘶鸣,她向下望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一只白额老虎正盯着红枣,双眼露出的凶光,似乎随时会扑上来。
她连防身的武器也没有,也不敢去救红枣,情急之下她大声叫道:“救命啊!”
老虎听到人声,也发现她了,“嗷乌”几声,围着树兜了几圈,似在思索怎样才能把树上的人弄下了,水月微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在哆嗦。
景辰骑的白马异常神骏,迅捷如风,很快就把跟随的亲卫甩得无影无踪,他在外面兜了一圈不见,也进了密林中穿梭寻找。
他听力敏锐,搜索不久,居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老虎的啸叫,心里大惊,急忙循声寻去。
水月微手上抓着几颗珍珠,瞅着空档便打一颗出去。老虎一只眼睛已瞎,痛得大声嗥叫,拼命用身体撞击水月微栖身的树木,想把树木撞断,把树上可恶的人撞下来。
刚才老虎数次跃起,水月微惊吓之下,随手拔出头上的发簪射向老虎,居然把老虎的一只眼睛打瞎了。她又解下脖子上挂的珍珠项链,拆出珠子想打瞎老虎的另一只眼睛,却是没有成功,不但准头欠佳,也没有力度。
这棵树虽然粗壮,也被撞得剧烈震动,水月微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如果掉下去,她只能葬身虎腹了。
“阿微!”传来景辰的一声呼喊,同时一道银光没入老虎的还完好的另一只眼睛,老虎惊天动地嗷叫一声,身体重重一撞——
这老虎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击力度大得惊人,树干应声而折,水月微惊呼一声,摔下树去——
“阿微!”她听见景辰的叫声,然后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母妃醒了。”是景清欣喜的声音,他发现水月微睁开了双眼。
水月微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问道:“我在哪儿?”
“在宫里头,你受了撞击才晕了过去,不过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吉娜笑道。
吉娜见水月微皱眉思索,便道:“你可是不记得了?还好你没事,倒是皇上为了救你断了几条肋骨呢。”
断了肋骨?水月微眉头皱得更深。
豆绿刚端药进来,见到水月微醒了也是高兴,她虽没跟着去猎场,当时情形却是听人说了,景辰的亲卫军补了不少火枪营的人进来,故此她消息也灵通,听了便道:“幸亏皇上用身体护住娘娘,不然娘娘这一下可够呛的,皇上这回不但断了肋骨,还吐了不少血,当时可把人都吓坏了,以为——”后面的自是不能说,如今人还好好的,不能说晦气话。
众人见水月微神情惘然,以为她吓着了还没有恢复,便又安慰了几句,见水月微还是不言语,又惊慌起来,让人去传太医。
问什么水月微也不出声,太医也瞧不出什么,也只当是失魂症,开了安神的方子。
这一次醒来后水月微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豆绿见水月微几日还是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猜想会不会是水月微担心景辰的伤势?便私下道:“大人不若去看一下皇上,皇上可是为救大人而受伤的。”
豆绿知道水月微对景辰还有抗拒,她也是提议,没想到水月微居然答应了。
景辰受伤后便另搬了一殿住,同在紫阳宫,相隔也不远,水月微有特令可以在宫内随便走动,径直便进了去。
没想到殿内居然有客人,一位满头银发的男子和一位脸上有疤的娇小秀丽女子,两人皆是衣饰华贵,坐的位置也很随意,看来身份不一般。
水月微是呆了一呆,那两人也觉意外,不过银发男子是面无表情,那女子倒是对她颔首一笑,“红月,好久不见。”
水月微不答,只是默默看着景辰。
自水月微进来,景辰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见她看来,微微一笑道:“阿微,这两位是定王爷和护国公主,不是外人,不用拘礼,你也坐下来一齐说话罢。”
既然景辰如此说,水月微也就寻了张椅子坐下,听他们说话。
“江南岂不好过那蛮夷之地?你们现在改主意也不迟。”景辰道。
“不了!江南多名医,阿沐不想抢人饭碗,越是苦寒的地方,百姓生活越艰难,多的是有病无力医治之人,阿沐也是想挣个神医的名头。”女子眼神看向男子,露出俏皮的笑容。
男子也温柔一笑,似是默认女子的说话。
“你们夫妻既然打定主意,我也不劝了,只是以后还须多些回来,须知我在惦记你们。”景辰笑道。
“我们成亲时,请皇上赏脸亲临。”男子开口道。
“这是自然,阿沐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兄弟成亲我岂能不讨一杯喜酒喝。”景辰笑着,可能是牵动了一下伤处,他突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不但水月注意到了,男子也觉察了,语气关切道:“都说得休养多几日,今早为何又硬撑着上朝?”
“哪日不是诸多事情?都是耽搁不得的,我也想清净,可是身不由己。”景辰苦笑。
“我再替你看看伤处罢!”男子皱眉道。
男子要替景辰检查伤处,在场的两个女人自然要回避,女子笑道:“我正想和红月说会话,你们也顺便多说几句,别管我。”说完也不待水月微反对,自携她手同去。
女子与水月微去了偏殿,屏退宫人,许久两人才出来。
回到正殿,男子已替景辰检查完,两人正在喝茶,景辰有些担心地看着水月微,见她神情若有所思,倒没有不愉之色,才放心下来。
见女子回来,男子便提出告辞,景辰也不挽留。
待两人走后,水月微见景辰看着她,一时倒不知道如何说好。
“你有事想问我?”景辰似看出她的心思。
水月微点点头,认真道:“我想你告诉我,我所有的事。”
“你想起了什么?”景辰看她的眼神有点悲伤,难道他连一年的时间也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与你有很深的纠葛,我很早便认识你了,还有刚才的两人,我想知道一切。”水月微想起的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还有刚才叫春喜的女子对她说的,串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可真相她还不知。
她的记忆虽然没恢复,心智却成熟得很快,判断分析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看着水月微冷静坚定的眼眸,景辰沉默了良久,方苦涩地道:“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