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的视线仿佛被无限制地拉长了,九国疆土,皆在眼中。一种浩瀚无垠的感觉充斥在心中,一瞬间,整块大陆的岁月浮沉全在眼中一一浮现。
有三种图腾在大陆上升腾,太阳,月亮,烈焰。三种截然不同的功法体系,武者自强,异人独立,魔人狂啸。
有凶兽狂啸,暗墨天黑。兽王自蛮荒起,身负血与火的仇恨,要挺进九国疆域,屠戮八方。
有异人悄然,天高云淡。异人翩然间落入九国之地,与人类化为一个整体。有魔人桀骜,毁天灭地,欲粉碎整片大陆。
无数的片段浮光掠影般闪过,这块大陆发生了多少次战争啊,它只是一个记载者,记录着这一切,冷眼旁观。
秦明脑海里,三足鼎隐隐更加凝实几分。破入荡气境,武者便有一次神游九国的经历,这份经历尤为可贵,可以说是沾染了整块大陆的些许气机,得到了大道承认,气运鼎盛。
气运一事,从来不是虚的假的。秦明眼中,九国之地,无数道气运之柱冲天而起,如同遍地狼烟。各种颜色,五彩斑斓。
天涯国,紫金气运柱恢宏磅礴,接天连地般令人震惊。秦明暗自沉吟,这气运柱甚至隐隐有了些更加辉煌的气势,也就是说天涯国这五年来发展的非常好。
有吞并八国之力。
秦明眼里闪过一丝嗔笑,吞并八国?就天涯国?有我秦明在,可不会让你容易地完成统一大业的。
秦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
“天涯国,你既然气运鼎盛,那我就帮你斩掉一些你不需要的吧。”
秦明手摸到腰间的刀。
抽刀,一泓清冷绽放。没有一丝锋芒,没有一丝锐利,刀身迷离着暖暖的光华,倒像是一种艺术品般美丽。
“我既然到蛮荒逃了五年,那就斩你们五年气运好了。”秦明低语,身躯猛然一颤,手中的刀朝着眼前的天涯国轻轻一挑。
那根巨大的紫金气运柱动摇了几分。一丝丝紫金气运逸散而出,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秦明微微诧异,这一刀传自蛮荒,他为此练习了很多遍,没想到效果不怎么行啊。这一刀也就削去了八个月的气运而已。也就是使天涯国的气运在未来八个月将会虚弱下来。
秦明皱眉。
他轻轻扶了扶刀,闭上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浩瀚的气运。那是一个帝国的全部气运,浩瀚如海,极致辉煌。那种粲然的紫金色,极其深厚。如同深井般深邃,散发着煌煌威势。
他涩然一笑。我这个亡国太子没想到还有这等气运啊。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神里蓦然涌现出一抹紫金色。气运加身,他刹那间威严起来。
他持刀,直斩而去。
以吾气运,斩彼气运。
轰然间,天涯国气运柱剧烈抖动,甚至有些地方出现裂缝,无数气运顿时喷薄出来。如同火山爆发般,紫金气运四处纷飞,这一刀,斩断了天涯国五年气运!
秦明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眼中的奇景顿时溃散,他一个踉跄正要倒在地上,却被一个人托住了。
秦明没有半点抗拒,轻轻嗅着那股清香,轻轻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老板娘把秦明托起来,为他整理好湿漉漉的发丝,掏出手帕为秦明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
“想要看看你干什么。”老板娘也是柔声说道,眼神如水。秦明不由得苦笑,“你啊你,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啊。在李大娘那我只是故意放松一下而已,我们都是黑暗里的人啊,怎么能儿女情长呢?”
老板娘眼神很平静,依然如水。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来看看你来干什么而已。庭长他……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她浅笑着,眼神里藏着几丝关切,语气却是一副很直板的样子。
秦明心下暗暗叹气,暗骂自己没骨气。当初就不去亲她了,现在这种情况……真的让人头疼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那一吻后迅速升温起来,几乎要回到曾经那时候的情况了。
可他们……不能儿女情长啊!
互相都是对方的羁绊,都是对方的弱点,这很容易被人抓住狠狠来一击的。秦明呼出一口气,“香瓜,我们要克制,克制。不要儿女情长,我们还要复仇,知道吗?”
老板娘轻笑,“好啊。”
依然柔情地望着他。
秦明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皱着眉头,眼神渐渐冷然起来。对于感情,他一向很理智,什么时候应该面对这份感情,他早有计较,但如果非要让他在不正确的时机面对感情,他只能暂时封闭起自己的内心。
他对自己说:我只是一头丧家犬,我不能被任何东西阻扰。我的目的是复国!不是和心爱的人儿女情长,那样于复国毫无用处。
老板娘看见了秦明的神色,心下一颤,她太熟悉秦明了,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嗯,我知道的。”老板娘面无表情地说,不再零距离接触秦明,只是手帕依然留在秦明手中。
秦明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手帕,低头看了眼。
一对鸳鸯池中戏。
“走吧,回客栈了。”老板娘平静开口,秦明点点头。雨依旧下着,淅淅沥沥,四周起了雾气。周围的行人、景物都渐渐模糊起来,阴雨绵绵,清风徐徐。
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两个人。
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只是一路前行。
一路前行,风雨无阻。
呼吸声悄悄地温柔起来,两个人的呼吸声出奇的一致,呼吸之间一种莫名的情愫渐渐滋生。虽然有雨声风声行人声夹杂着,但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呼吸。仅是呼吸。
“到了。”
秦明突然开口。眼前客栈已到。两人再没说话,各自回房。
秦明关上门,内心怅然若失。为什么要说那个到了呢?他竟然有一种一直走下去的感觉。呼……他吐出一口闷气,独自点燃一盏灯火,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沉思。
他想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如同花朵般渐渐绽放。一瞬间,灿烂了整个房间。俊朗如玉的脸颊露出完美的弧度,像是勾落了一轮明月,有种莫名的安稳感觉。
“香瓜……”
秦明低喃。
老板娘关上门,内心怅然若失。为什么走的那么快呢?她竟然有一种一直走下去的冲动。脸上红霞飞起,娇美如画。她点燃灯火,铺上一张上好的纸,提笔描绘那个内心的人。
剑眉星目,俊朗如玉。
腰挂长刀,意气风发。
点上眸子,纸上的人透出一种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味道,眼神深邃,嘴角带笑,仿佛在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一笑。
“奶嘴……”
王谦龙一身酒气,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小姑娘在后面跟着,有些担心王谦龙一不小心就倒下了。王谦龙实在喝了太多酒了,老板娘在秦明离去没多久也告辞了,王谦龙也就只好一个人跟齐洪元对酒。
大炎国人皆爱酒,甚至嗜酒如命。每个大炎国人,忒管他男人女人,都有好酒量,几斤几斤的那是直接灌,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齐洪元的酒量是真的强,两人都不靠气机化解酒力,单纯地举杯豪饮。结果王谦龙落败,一身酒气,看东西都不清楚了。
这家伙,冲着齐洪元大骂:“秦明你就个王八蛋,又偷小爷的酒,我要和你打一架!”刚说完呢,就拿着一根筷子,作势要打。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朝着小姑娘比了个中指。
“老板娘,不是小爷说你,你真没用。人秦明在外面天天沾花惹草的,你也不看着看着他,真是的。有权就了不起吗?切,小爷我不稀罕。”
小姑娘齐洪元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最后,小姑娘告退,带着王谦龙离开,返回客栈。齐洪元眼神隐晦,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嗝~
王谦龙打了个饱嗝,摇摇晃晃地来到自己房间,推门而进。然后,走到床边,直直地躺了下去。
小姑娘悄悄地在门口往里面看一眼,然后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离开。
老道士慢慢地走着,他的眼神很沧桑。雾气里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老道士了。
江湖上再也不会有江似风了。
他快要死了。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道观。道观有个小道士,小道士天资聪慧,通晓经书,所学甚杂。年仅十三,便有仙人之资。
他的师父在他十六岁那年,对他说:下山去修行吧。于是,江湖迎来了它的一个辉煌。那一年,五大少年宗师一同迈入江湖。
小道士下山后,在终武国观潮。那一年终武国潮起潮落极为壮观,小道士暗叹其恢宏,却更加钟意那股轻灵的风。
江似风,在终武国诞生。
终武国与武王论战,长风陵怒斩魔头,大炎国一人敌千骑;明月国谈笑女王,鲛人国奏古曲艺压满座;云间国面见云王,论道三日而去,去时天下羽人拜服。恒水国观匠人锻造作《神器录》,名传天下。
九国盛赞其名。
晚年应帝王邀请,成为天骄庭庭长。不谈往事,天骄庭他人只知其武艺高强。自此江湖徒留其名,不见其人。
老道士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笑了笑。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出现,“幽幻姬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偏偏要跟着我,早年你做了三张面具,赠我一张,再给那家伙一张,你自己一张。他们来杀的时候,那家伙倒还好,不愿逃避,就那么死了。我也被他们囚禁了,好不容易才出来。而奶嘴就这么失去了他爹。你呢,到底怎么样了?”
“那家伙的那张面具,现在也不知道交给谁了。也许被有缘人拿走了吧,道法自然嘛。”面具拿下后,露出来的是一张沧桑而帅气的脸。
他看上去不显老,常年习武使他寿命悠长。但他现在是个废人了,不多一会儿,他的脸上失去了红润的光泽,变得枯黄起来。一步一轮回。
每一步,都让他更加苍老几分。
手中的面具可以大大延缓这种轮回,但江似风却是不屑一顾,把一本薄薄的书放进面具去,他就把这面具随手扔掉了。
他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他眼睛渐渐混浊起来,脸上遍布皱纹。背渐渐歪下去,皮肤越发枯黄,和老死的木头一般。他的呼吸声渐渐微弱起来。转赠道基,本来就是很危险的行为,转赠者转赠完后须得吞服一些灵丹妙药维持生机不灭。
而江似风,却根本什么都没准备。
这已经抱有死志了。
哒哒哒。
有人过来,脚步声极富节奏感,每一声都像是落在人的心头,让人的心脏不由得颤抖,一种窒息感渐渐笼罩过来。
“江宗师,真是可惜了啊。”
一声轻笑在雾气中传来,有种飘渺高远的感觉。江似风什么话也不说。那个人身材修长,一身白衣,在雾气里游荡,飘渺出尘。
江似风依然默不作声。
“果真有宗师风度,佩服佩服。舍得把一身道基扔了,真是果决。”那人的话夹着一些异样的情绪。
他走近了。
“你为什么这么愚蠢呢?把道基交给我不好吗?我至少会保住你,你至少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那人冷嘲热讽,“你以为你还是宗师?你个垃圾玩意儿,你还有什么资格维持你那狗屁的气度?”
咻!!
猛然,他全身汗毛竖立,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那个年迈的宗师,似乎重返巅峰,全身气势磅礴如虹,两眼里神光湛亮。
“至、至尊……怎么可能!”那修长身影惊叫出声,“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至尊这种人物存在?!”
江似风的腰挺直起来,笔直如剑。
宗师不弯腰。
江似风手指并剑,点向那人眉心。
仿佛时间静止。
两人一动不动,在这一刻万物滞停。他们像是两尊石像般矗立着。咔擦,咔擦。隐隐有碎裂的声音响起,两个人溃散。没有血肉纷飞,也没有血液四溅。
只有一些飞灰,如同石屑。
武道至尊,点金成石。
老鼠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在下雨的时候听雨嘀嗒嘀嗒地落下。最好是小雨,淅淅沥沥的,有种浪漫的味道。
他时常幻想,他要是个大侠,那肯定得这个时候出门。腰间挂把剑,一身青衣,器宇轩昂地踏步在细雨中。不撑伞,就在这慢慢的雨中慢慢地漫步。
也许有人会惊诧地看着他,问他为何如此?他就会仰起头,任由雨水从脸颊划过,带来点点凉意。他会以一种低沉有力的语调回答:“我喜欢下雨,因为雨生于天,死于地,一生短暂却依然无悔。这才是我辈武者之精神。”
他每想到这,就暗自欣喜。迎接他的,那就一定是人们敬服的神情吧。老鼠偷偷笑起来,傻乐呵着。
啊!
他突然叫了一下,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一下。四处搜寻一下,却发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里面似乎还有些东西。
老鼠把手放进去,轻轻一抽。
一本薄薄的书。
翻开书页,老鼠眼睛大亮。他觉得自己绝对遇到什么大机缘了,这本书……是武功秘籍啊!老鼠简直要惊叫出声,他立志要成为大侠,为此学了许多烂大街的武招,什么黑虎掏心啊猛虎下山啊,他都为此练习了无数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绝妙的武功胚子,直到第一次和人打架。
直接被人干翻了。那人用的是一招双龙出海。老鼠那天偷偷溜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独自大哭了一场。
老鼠看着这本薄书,暗暗念叨:“道法自然,天法无常,地法厚德……”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但老鼠却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绝对拿了不得了的东西。
再翻几页,却是一个个打坐姿势。
打坐姿势千奇百怪,但都带着一种朴实无华的大气感。仿佛返璞归真般,有种简简单单的奥义。
老鼠大笑起来。
“嘎嘎嘎嘎……”咳咳,老鼠停了下来。觉得未来的大侠不应该这样笑,于是清了清嗓子,挺起肚子,放着嗓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嗯,老鼠觉得这个好。
“哪个二货在那乱叫,给我闭嘴啊!”远处传来气急败坏的叫声。隐隐约约还带着女人的尖叫。
老鼠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拍拍身体,起身离开。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老鼠再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男人与女人的尖叫骤然高响。
老鼠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