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将军在不到不惑之年，在功成名就之时就退隐，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吴将军早就失去当年的雄心壮志，安然甘心了？”
“现在提起当年的神威大将军，又有几人还记得将军您？您为朝廷征战数年，却为了那么一个莫须有的猜测隐没才能，退居于这个小小山野之中，吴将军，真是为您感到不甘。”
“将军的徒儿很有悟性，将来必定能够继承将军才能，成为一代骁勇善战的名将，只是不知道，神威大将军之徒的这个身份，带来的是更高一层，还是跌落深渊。”
“吴将军，在下言至于此，无论最后将军做出何种决定，于在下而言都没有多大阻碍，此番前来寻找将军说出方才一番肺腑之言，实在是不忍看到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在下，告辞。”
夜晚的月光皎洁，吴子虞坐在院中的一个梅花桩子上，架着一条腿，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用布一下一下认真的擦拭着。
恍惚间，那年轻男子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
说实话，他的话当时听来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可是越加回响就像着了魔般陷入他话语中的陷阱。
长眉轻拢，将反复擦拭的长剑收剑入鞘，垂眸看着坐着的梅花桩，眼眸深暗。
院子中本来是没有梅花桩的，只是顾明来了之后，为了给他练功特地弄来的。
顾明……
吴子虞有些想捏着眉心了。
那人有句话说的对，就算自己没什么大志向了，也得为顾明着想才是。
“师父？”顾明手里抱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走了出来，站在梅花桩跟前，微微仰头。
“师父，入冬了，夜晚冷，您披上防防寒吧。”
梅花桩子本来就比顾明高，加上吴子虞自己的身高，顾明仰头说话有些艰难。
看出小徒弟的不适，吴子虞跳了下来，接过顾明手里的披风，随意披在身上，抬手一指梅花桩，道：“上去，我看看你的基本功练的如何了。”
顾明点点头，然后提气窜了上去，稳稳地踩在了桩子上，按着吴子虞所教的招式步法，在桩子上如履平地般演练起来。
约摸过了两刻钟，吴子虞喊了停，顾明直接从梅花桩上跳了下来，喘着细微的粗气，闪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吴子虞。
“练的不错，继续保持。”吴子虞满意赞道。
顾明立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吴子虞又道：“切记戒骄戒躁，不可因取得一点成就就骄傲自满。”
顾明立即收了笑容，绷着一张小脸严肃认真道：“弟子谨记教诲。”
“嗯，夜已经深了，你回屋睡觉去吧。”吴子虞朝他微微颔首道。
“是。”
顾明行了一礼，转身准备回屋。
“顾明。”
吴子虞突然出声，顾明停住脚步，面有疑惑地看向他，道：“师父是有什么要叮嘱弟子的吗？”
吴子虞微微沉吟，道：“顾明，你还记得你拜我为师，是为了什么吗？”
顾明不假思索道：“保家卫国，功成名就，能够保护姐姐不受欺负。”
顿了顿，顾明用他那充满稚嫩的声音问道：“师父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了？是这几日那个大哥哥的缘故吗？”
吴子虞挑了挑眉，道：“你都听到了？”
准确的说，是偷听。
顾明面色一红，羞赧道：“弟子不是有意，只是那日恰好路过房间外偶然听见，弟子好奇，就躲在墙根多听了几句。”
说着说着，顾明愈发觉得羞愧，双膝跪地道：“弟子不该偷听，还请师父责罚。”
吴子虞垂眸看着顾明低头而露出的后脑勺，眼神一阵复杂，叹息一般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啊？”顾明不解地抬头，“我的想法？”
“是，你的想法。”吴子虞正了正神色，道：“虽然你如今才将将九岁的年纪，但是我朝不是没有过九岁为将为相之人，况你已启蒙开智，对于一些事当有自己的看法理解了。”
这还真是有些为难顾明这个小脑瓜子了。
他抿着唇，皱着眉头努力思考，良久过后，郑重道：“师父，弟子觉得，无论做什么，只要能够做到‘仰不愧于天，府不怍于地’，如此便可。”
“‘仰不愧于天，府不怍于地’？”吴子虞轻声低喃了几遍，而后轻声一笑，摇头感慨，“可是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弯腰将顾明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沾的尘土，道：“好了，师父的话问完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看着孩子弱小却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吴子虞勾了勾唇角，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睡了的顾明听一般轻声自喃道：“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但为师希望，你能做得到这一点。”
·
余泽轩命人尽量快速地收集“宇文凌”的消息，然而却快不过宇文谦离开的速度，等余泽轩找上门来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
如此快速离开，像是害怕被查到什么，如此一来，便更加惹人怀疑。
余泽轩不甘心地命人将整个院子搜索一番，试图找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一圈下来之后，在厨房找到了丁点儿线索。
那是没吃完的点心，样式和甜品小屋买的很像，可是味道却有所差别。
余泽轩看着那糕点，心跳的速度有些加快。
能够做出这糕点的，除了顾凌，别无他人。
样貌，声音，性格，糕点，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离开！
种种迹象表明，那就是顾凌！
还有宇文这个姓氏。
余泽轩眉头紧紧蹙着，像是被迷雾遮住了的真相在眼前漂浮，却怎么也拨不开一样。
宇文这个姓氏好生耳熟，可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的余泽轩打算暂时放弃，准备立即派人将顾凌一行人给追到。
只要人还在潜州，依着余氏的能力，就一定能够将人给找到。
“顾姑娘，希望这次一定是你才好。”
不然，阿则怕是要疯了不可。
·
顾凌原本以为这收拾东西怎么着也得几天才能离开，然而她还是太小瞧这些训练有素的仆人的干活能力了，一觉醒来就被告知可以走了的顾凌，觉得之前帮着收拾行李的自己着实拖了大家的后腿。
“小叔，我们没必要这么赶吧？”顾凌打了个打哈欠，睡眼惺忪得道。
宇文谦道：“是有些赶，不过出了潜州就好了，阿凌先忍几天。”
“喔。”顾凌靠在马车壁上，随着车身晃动，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小脑袋，看着实在是困极了。
忽而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把她直接冻得打了个寒战，自动地就把自己团了起来，咂摸咂摸嘴巴，迷迷糊糊地睡着。
宇文谦见状，抬手轻轻一挥，水纹一样的波痕在空气中一闪而过，冷风突然想被什么挡在了马车外，整个内壁就像是罩上了一层防护膜，将外面的寒冷给阻挡住了。
顾凌要是醒着看见了这一幕，估计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玄幻世界了。
做完这个举动之后，宇文谦仿佛被抽取了大半体力一般，脱力地靠在车壁上，呼吸加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被洒上水了一般。
此刻的宇文谦看起来格外的虚弱，脸色都苍白了些许。
半晌，他勾唇无声冷笑一下，撑着额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年纪大了，这点儿小把戏都要累的跟条狗一样。”
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搁在膝盖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他得加快速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