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知道唐莹水聪慧如斯，赵彦琮也忍不住低叹一声，唇角微微一勾，道：“唐姑娘聪慧。”
唐莹水眼眸略微睁大，嘴巴也惊着张大了一些，眼中还有些不敢置信。
难道，真被我蒙对了？
唐莹水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道。
还没反应过来，赵彦琮竖指于唇，眨了眨左眼，看起来有些少年玩心，道：“我本姓赵，出门在外化名严琮，希望唐姑娘能为我保密。”
唐莹水：“……”
不是，其实你也没必要跟我说这个。
……等等，赵姓？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赵姓吧？！
下意识地抬眸盯着看他，在赵彦琮又露出熟悉的表情之后，唐莹水立马抬手道：“你不用说了，我自己知道就好！”
完全像只受惊了的兔子。
赵彦琮低声一笑，放下手指，语气温柔中夹杂着宠溺，道：“好，我知道了。”
走到了内院门口，唐莹水站在垂花门跟前，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转身道：“内院里有人巡逻，严公子就此留步吧。只是我二姐姐她们……”
赵彦琮顺口接道：“放心，暗一的本事高绝，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送回去。”
唐莹水眼睛顿时一亮，好奇地盯着暗一看，豆蔻少女的声音软糯动听：“那他是不是会像话本中那样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赵彦琮微笑的表情一滞，感觉到哪里的不对劲，道：“……是。”
唐莹水的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看向暗一的目光都有些灼灼。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对大侠总有种莫名的热衷，更不用说话本上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了。要不是注重规矩，唐莹水现在就想让暗一飞一个给她看看。
看着唐莹水用不曾看过他的热忱目光看着另外一个男人，赵彦琮觉得心头一堵、胸口一闷，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我也会飞檐走壁”了。
若是真这么说了，那他在唐莹水面前可真是糗大了。
暗一敏锐地感觉到赵彦琮不悦心情，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姑娘，夜深不好走，这个希望三姑娘先拿着。”
赵彦琮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夜明珠，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荧光，宛若夜中星辰。
唐莹水推辞道：“太过贵重，小女受不起。”
赵彦琮道：“无妨，就当做是借给三姑娘一用，D待三姑娘回去之后，将夜明珠交给暗一便可。”
唐莹水犹豫了一下，接过夜明珠，朝赵彦琮欠身道：“多谢严公子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赵彦琮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的容颜牢牢记在心中。
“三姑娘，请吧。”
暗一收到赵彦琮的眼神示意，朝唐莹水说道。
“嗯。”
唐莹水走过垂花门，忽然转过了身，朝赵彦琮走了过来。
赵彦琮就站在远处，用眼神相送，唐莹水忽然的转身让他有些猝不及防，眼珠稍微慌乱地转动了几下，很快收敛好面部表情，温文问道：“三姑娘可还有什么别的事？”
唐莹水在他跟前站定，歪了歪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坦白？是因为我哥哥的缘故，所以才信任我吗？”
不，只是因为是你而已。
赵彦琮浅笑道：“唐兄为人磊落，三姑娘聪明伶俐，值得严某信任。”
唐莹水唇角撇了一个轻微的弧度，眼角眉梢写了“不相信”三个字。
到底年纪小，表情还不能很熟练的掩藏起来。
“二姐姐应该猜到了什么，明日等天一亮，公子就立即出发吧。不然，我那四婶婶可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得。”唐莹水好心提醒道。
唐莹水才不相信今晚唐二姑娘能福星罩体地一人顺利的进来，她那四婶婶在背后指不定动了什么手脚。赵彦琮若是被讹上了什么，唐居楠肯定是要不答应的。虽然不怕，但也不想那些人出来糟蹋他们兄妹俩的好心情。
赵彦琮抬手行了一礼，道：“多谢三姑娘提醒。”
唐莹水还没见过如赵彦琮这般讲究的人，一下忍不住弯了眉眼，笑出声来，在赵彦琮不解的目光下，捂着唇娇笑问道：“你和哥哥相处时，也是这样行礼来行礼去的么？”
面对唐莹水的古灵精怪，赵彦琮哑然失笑。
“好了，天色不早了，”唐莹水看了眼月色，而后对赵彦琮笑眯眯地道：“我该回去了。严公子，今晚多谢你，明日我不好相送，便在这里祝严公子一路顺风。”
赵彦琮：“承三姑娘吉言。”
这下，唐莹水是真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在原地驻足良久后，赵彦琮转身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却被一道亮光给闪到，定睛一看，是个细小的珍珠发簪，在月光照映下反射着如水地冷光
俯身将其捡了起来，抬手拂去珍珠上的灰尘，来回转动看了几圈。
这枚发簪，赵彦琮认得，是唐莹水头上那一圈的小珍珠发簪中间一个，应当是方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按理说，这是姑娘家的东西，即使并不能确认是哪个人的，但是自己还是应该要还回去的。
可是理智上是这么跟自己讲的，手上却很诚实地将发簪仔细地收进怀中。
以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阿水，就当做是个信物吧。
赵彦琮面红耳赤地给自己找借口。
而正如赵彦琮所猜想那般，唐莹水将一溜圈的小发簪拆了下来都没有发现丢了一支，放进首饰盒都没有数一数。
暗一护送着唐莹水回了院子、又将她的丫鬟放好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唐莹水偷偷地扒着窗户往外看，见暗一果然轻巧地踩着屋顶离开，惊喜地张大嘴巴，有些兴奋地握拳。
赵彦琮在垂花门前一直等着暗一回来，等暗一回来后说人已经安全回到院子之后，赵彦琮这才放下心，脚步加快地回了房间。
翌日一早，唐二姑娘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异常酸痛，转动一下都费劲得很，后脑勺还隐隐泛痛，往后一戳都疼的眼泪都要冒出来。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戳，唐二姑娘瞬间回想起昨晚的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掀开被子就下地穿鞋穿衣。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她娘按着原计划带着人过来了。
唐二姑娘脸色顿时一变，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时，们被唐四夫人一下子推开，预备好的尖叫在看到唐二姑娘的一瞬间顿在喉咙处，把自己都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边拍着胸口顺气边错愕失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唐二姑娘一脸怒容，闻言便恨声道：“娘！我们都小瞧了唐莹水那个丫头，平日里不吭不声的，没想到早就接着她亲哥哥扒上了人家。昨夜我分明看到她在大哥的院子里！唐莹水这个小贱人，就是专门来坏我路的！”
唐四夫人也十分生气，愠怒道：“唐莹水这个小贱蹄子，平日里倒是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哄得老太太对她颇为偏宠，私底下却干这么见不得人的事！”
唐二姑娘跟着附和了好几句，话语里把唐莹水骂的极为难听，一连骂过好几回后才暂时消了一口恶气，拉着唐四夫人的手道：“娘，我们这就跟祖母说去，揭穿唐莹水的见面目，看她还有什么脸！”
唐四夫人不像唐二姑娘这般看事简单，按压下蠢蠢欲动的女儿，道：“唐莹水的事情不急，我只问你，你不应该是在前院么？现在怎么在这里？”
唐二姑娘一下子觉着脖子又痛了起来了，抬手捂着脖子揉了揉，蹙眉道：“娘，我昨晚看见唐莹水之后，好像被谁突然打了一下，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唐四夫人大怒：“是唐莹水干的？！”
唐二姑娘是唐四夫人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娇纵惯了，受一点儿委屈都不可以，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就断了，拉着唐二姑娘就要找唐莹水算账。
·
“严弟一路顺风。”
唐居楠朝赵彦琮拱手真诚道。
赵彦琮颔首，道：“愿明年的时候，能在京中与唐兄再次相见。”
明年便该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唐居楠当年被唐允逼着去科考，得了举人的名号后就没再参加科考，把唐允给气的吊着打了一顿。然而，人家不乐意，老夫人也被气着了一心护着，唐允也就只能愤愤作罢。
但是他有举人的身份，便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唐居楠这一路下来，见识也比以前开阔不少，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意气用事，低首一笑，举起手，道：“好。”
赵彦琮也微微一笑，抬手握住他的手一用力，道：“明年见。”
目送着赵彦琮的马车离开之后，唐居楠深呼吸了一口气，刚要转身，便听身边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一见到他就急忙道：“大公子，四夫人不知怎么的，非要说三姑娘私会外男！”
“什么？！”
唐居楠大怒，健步如飞地朝内院飞奔过去。
厅堂里，四夫人振振有词，唐二姑娘还在一边附和。而作为话题中心的唐莹水却一脸坦然，甚至还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像是在听说书一般。
四夫人巴拉巴拉说到最后，眼睛一瞥，看到唐莹水的表情时，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母亲，您看看三姑娘成什么样了！”唐四夫人对着老夫人道。
唐莹水唇角微微一扯，眼神扫过面有得意的唐二姑娘一眼，缓步上前，朝老夫人欠了欠身，而后转身看向唐四夫人，道：“四婶婶，我这听完了之后有个疑惑，不知道四婶婶能不能给侄女解个惑？”
唐四夫人眼神一睨：“你别想糊弄过去，咱唐家女儿的名声可不能砸在你的手里！”
只要一涉及到唐家姑娘身上，这事便严重大发了。
“四婶婶何必如此着急？”唐莹水微微一笑，道：“四婶婶说我私通外男，那，不知是谁看到的？在哪儿看到的？”
唐四夫人张了张嘴，刚要冒出一个人名，唐莹水忽然“啊”了一声，似是灵光一闪般道：“难道是二姐姐看到的？”
唐二姑娘指着唐莹水的鼻子怒喝：“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唐大姑娘冷笑一声，开口道：“二妹妹，三妹妹这话也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方才听你和四婶婶这么一番话下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亲眼所见了一般。”
“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三妹妹私通外男，大姐姐莫不是想要包庇三妹妹，将锅都扣到我头上了吧？！”唐二姑娘好一番义正言辞，说的似乎真的是唐莹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底是谁扣谁的锅？！”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唐居楠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径直将唐莹水拉到身后护着。
“哥哥？”
唐莹水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不来，难道看你被欺负不成？”唐居楠眼神沉沉地扫了唐四夫人母女一眼，而后朝唐老夫人行了一礼，道：“请祖母安。先前听四婶婶在这儿诬陷阿水，孙儿气急之下冲撞祖母，望祖母见谅。”
唐老夫人道：“你和阿水兄妹情深，理所当然。”
唐四夫人眼珠子一转，拉着唐二姑娘道：“大公子来的正好，这件事情中，与大公子也逃不开关系。”
唐居楠气头之上，怒极反笑，“哦？是么？那请四婶婶说。”
唐四夫人道：“三姑娘，与大公子带来的严公子，交往不浅。”
唐莹水眼神一利，视线如寒刀般射向唐二姑娘，暗暗捏紧拳头。
昨夜为了不让这件事宣扬出去，连累了唐家的名声，还特意请赵彦琮隐瞒此事。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对母女居然如此无耻，竟然将黑锅扣在她的头上，真当她是泥性子好欺负啊！
“究竟是我交往不浅还是二姐姐想要和严公子有什么交情？”唐莹水一个气不过，拽着唐居楠的手，上前一步冷讽道。
唐莹水平时不显山露水的，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唐二姑娘这才有胆子将黑锅扣在唐莹水的身上。故而唐莹水一下子爆发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眼神都慌乱了许多，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中气不足，透着明显的心虚。
“你、你胡说！”
唐大姑娘眼睛一转，发现其中有什么了不起的八卦，兴奋问道：“三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正想私通外男的，另有其人？”
唐大姑娘话音刚落，就被自家娘亲瞪了一眼，拉着她训道：“姑娘家家的浑说什么话，这也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能说的？”
唐大姑娘撇了撇嘴，不甘道：“明明二妹妹一口一个的说的那么痛快，怎偏就管着我了？”
唐大姑娘的娘亲见状，干脆拉着自家傻憨憨的女儿向老夫人请辞，老夫人欣然答应。
待人走后，老夫人看了一圈，开口道：“没事的就都回去吧。”
这看样子是要单独审问了，心里有谱的连忙请辞告退，没过一会儿，整个屋子就只剩下老夫人，唐居楠兄妹俩以及唐四夫人母女俩。
“阿水，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许有是欺瞒。”唐老夫人双眼盯着唐莹水，严肃道。
唐莹水神色一紧，在老人家那一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注视下，低着头，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赵彦琮最后好心送她到垂花门前。
说话期间，唐二姑娘气的直跳脚，指着唐莹水便叫嚷着她说谎，被唐居楠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才委委屈屈地窝在自家娘亲怀里抽泣。
“……事情便是这样，孙女没有一句欺瞒，请祖母明鉴。”
唐老夫人听罢，只问了一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唐莹水双膝着地，唐居楠手动了动，想要把人搀扶起来，最后还是忍住了，站在唐莹水身边守护着她。
“孙女知错。”
“错在哪儿？”
“错在明明知道二姐姐行为有异却不加劝阻。错在没有及时告知兄长出面处理，自作主张地与外男相见。错在事后没有及时禀报，一意相瞒，让长辈们不知情。”
唐莹水说完之后，举手相叠于额头，而后行了一大礼，道：“孙女知错，请祖母责罚。”
唐老夫人满意地点头，道：“念你年幼，初经此事，尚未经验，便罚你禁足三日，可心服？”
“孙女心服。”
唐老夫人挥手道：“那便回去吧。”
唐莹水咬了咬唇瓣，起身在丫鬟的牵引下离开，路径唐二姑娘时，眼睛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唐二姑娘缩了缩身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以为唐老夫人是相信她们了，脸上刚露出喜意，便听老夫人道：“老四媳妇教女无方，罚抄《女戒》十遍。唐莹月不顾唐家名声，禁足半年。”
唐莹月傻了眼，直接抱屈：“祖母！这不公平！”
唐老夫人懒得搭理她，直接让人把这对母女给拉了出去。
唐老夫人雷厉风行地将事情结束后，将视线落到了唐居楠的身上。
唐居楠深呼吸一口气，抬眸镇定地看着她。
好了，现在该轮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