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走出营帐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当碧心抱着他，手在他身上游走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发生了异样。
还有，当碧心在他耳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当她年轻的躯体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能听的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过还好，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身体的某些反应。不论如何，他都不能与碧心发生不该发生的关系。
当初与华月那一段，已是不该，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人这一辈子，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已经很难受了。总不能，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吧。
而营帐里的碧心则是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大脑乱做一团。
她紧紧的抓住身上顾明的战袍，上面还残留着顾明身上的熏香味，淡淡的，闻上去十分安神，应该是檀香。
此刻的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华月公主会爱上他，因为他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可是她此次前来，不是为了看清他究竟值不值得华月爱，而是还有别的任务。
国主说，让她时刻观察着顾明，一有异样，便传消息回南疆。可顾明虽然留下她了，但对她的防备依然很重。
这一天下来，她不论走到哪里去都有人跟着，明面上说是在保护她，实则是为了监视她。
她好不容易趁那两个士兵去用膳的时间溜了出去，没想到还遇见了陈统领。
刚刚她本来想以那样的方式来取得顾明的信任，可是却没想到，弄的两人都如此尴尬。
其实她原本也不是那种不知羞耻，只会往男人身上贴的女孩子。
只是如今她父母兄长都在南疆国主手里，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完成任务，否则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生而为奴，许多事情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呜呜呜……”
她蹲在地上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命运无常，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华月没有死，如果姐姐还活着，那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可惜，人生哪儿来那么多的如果。华月死了，姐姐也随她而去了，她没有办法，只能来到这中原的军营，装装可怜，甚至想要出卖自己的身体。
顾明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见了她的哭声。或许是自己刚刚说话太重了，伤到了碧心，想到此处，他又转身朝着碧心所在的营帐走了去。
“将军！”
走到营帐门口，只见看守的两个士兵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顾明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回来的。这夜黑风高的，若是传了出去，对自己与碧心的名声都不好。
可是如今他既然再次走到了这门口，便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本想同那两个士兵说些什么，让他们不要乱想，可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首先，他是将军，没有必要同自己的两个手下解释。其次，这两个士兵本来就有些误会了，若是自己再去解释，岂不是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走进营帐去，只见碧心披着自己的战袍蹲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连战袍有些滑落了，都没有意识到。
此刻，她香肩半露，哭的梨花带雨。顾明见状，只觉得身体上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清楚的明白，那种感觉不是爱，而是一个成年男性，本能的生理反应。
他走过去扯了扯那战袍，将碧心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
碧心这才意识到他的到来，她连忙紧了紧身上的战袍，低头对着顾明道：“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本将军有话同你讲！”顾明转过身去，背对着碧心，然后接着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嗯！”
碧心低低的哼了一声，便将身上的战袍脱了下来，开始穿自己的衣衫。
她不怕顾明会转过头来看她，因为她知道，顾明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他不会做他不该做的事情。
片刻之后，她走过去将战袍重新披在了顾明身上，然后低声说道：“将军，我好了。”
顾明转过头来，只见碧心正低头站在自己面前。此刻她已经没有哭了，只是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的眼泪。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方帕来递给了碧心，张嘴道：“擦擦吧！”
碧心闻声，并未接过他手中的手帕，只是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脸颊，然后张嘴说道：“碧心身份卑微，实在不敢脏了将军的手帕。”
顾明见状，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将手帕收进了自己怀里。那是长姐给他绣的，他一直随身携带。
“刚刚……”顾明低声道：“是我说话有些重了，你不必太过往心里去。你放心，只要你安安分分在这军营里待着，我就不会赶你走的。”
碧心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说其他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顾明其实没有错，错的是她，是她生出了不该生的念头，想做不该做的事，这才惹得顾明生气了。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自己好心收留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对自己图谋不轨，那么换作谁，谁都会生气的吧。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是这些，都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又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既然如此！”见碧心没有说话，顾明接着道：“那我便先回营帐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在哭了哦！”
碧心点了点头，仍旧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顾明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身便准备离开营长。
“顾将军！”
耳后突然传来碧心的声音，转头，看见碧心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碧心摇了摇头，接着道：“只是想对你说，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尊重我，可是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是个好人，却还要做对不起你的事。
顾明闻言，朝着碧心笑了笑，说道：“不用谢！”
说罢，便离开了营帐。
收留你，是因为华月。不碰你，是因为明白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所以，不用谢。
京城，有宫人高兴的冲进了未央宫。
“娘娘，娘娘！”那宫人满脸笑容的跪在地上，对着正在低头看话本子的顾凌说道：“前方急报，战事好转，顾将军身体无恙！”
顾凌闻言，放下手中的戏本子，有些激动的朝着那宫人问道：“消息属实吗？”
“千真万确啊娘娘！”那宫人跪在地上，朝着顾凌说道：“皇上知道您担心在前线的顾将军，所以一收到前线的好消息，便让奴才来禀报您！”
听那宫人这般说，顾凌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顾明身体无恙，这大概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吧。
她高兴的对着那宫人说道：“来人，赏！”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那宫人闻言，跪在地上连连朝着顾凌道谢。
夜已经很深了，赵彦则还没有回宫来，想到那个宫人是赵彦则派来报信的，顾凌便又张口问道：“圣上呢，他还在处理公务吗？”
“回娘娘！”那宫人闻言，这才接着说道：“圣上还在处理公务，他让小的告诉您，若是困了，便先睡吧，不用等他！”
“行吧！”顾凌闻言，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对着那宫人说道：“你先下去吧。”
那宫人走后，她又转身朝着生的宫人们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不用伺候着了，都下去休息吧。”
“是！”
宫人们闻言，皆退了下去。唯独绿水还站在原地，想起上次顾凌被猫吓到的事情，她有些放心不下的朝着顾凌说道：“娘娘，要不绿水陪您一起等吧。”
“不用了。”顾凌知道绿水在担心些什么，便转头朝着她说道：“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放心，这回本宫定是不会再乱跑了。”
“那好吧！”绿水闻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对着顾凌行了个礼，说道：“那奴婢便先下去了，娘娘您也早些休息。”
顾凌点了点头，便又拿起旁边的话本子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这古代比不得现代，娱乐设施不多，赵彦则不在身边的时候，也只能靠这些话本子来打发时间了。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在现代的家人朋友，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怀念城市的雾霾，和夜晚的霓虹灯。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转过头，便看见了赵彦则那张熟悉的脸。他伸手捏了捏顾凌的脸颊，张嘴说道：“不是说时候太晚了，就让你别等了吗？”
“哎呀！”顾凌把头埋进赵彦则怀里，有些撒娇的说道：“你不回来，人家睡不着的嘛！不是说前方战事已经好转了吗，你怎么还有这么多公务要处理啊？”
虽然赵彦则公务一向很多，可是最近，这公务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吧。她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能好好同赵彦则一起用膳了。
赵彦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里，低声道：
“虽然前方战事好转，但仍旧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中秋将至，朕得赶在中秋前将许多该解决的事给解决了！”
中秋？
难怪这月亮那么圆，原来是马上就要到中秋了。这些日子来，她状态不是很好，竟然连中秋这样的日子都给忘了。
想到此处，她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她身为一国之后，每年的中秋晚宴都是需要她一手操办的。
往年，为了能将中秋晚宴办好，她都会提前十天半个月就开始准备的。
可是今年，这眼瞅着就要中秋了，她居然还一点准备也没有。看样子，接下来的几日，可有的她忙的了。
赵彦则见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扬了扬嘴角，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朕知道因为阿明上战场的事，这几日你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便没让绿水提醒你中秋的事情。
不过你放心，朕前几日就已经命人开始准备中秋晚宴的事了，你只需监督他们便可……”
“阿则……”
顾凌靠在赵彦则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来，哪怕他再忙，也没有忘记默默的为自己做事。当年许下的诺言，他从未忘记。
“对了……”赵彦则接着说道：“朕这几日之所以这么忙，就是因为打算腾出一日来好好陪你。
中秋那日白天朕就不去处理政务了，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朕可在那日陪你去做。”
“嗯……”
有什么想做的？她好像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对她来说，只要赵彦则与顾明能够平平安安的待在她的身边，她便满足了。
思来想去，她终于决定中秋那日去城东的寺庙上香。虽然她并不迷信，但如今，她还是想把希望寄托在菩萨的身上，希望菩萨能够保佑顾明平安归来。
她抬起头来朝着赵彦则说道：“不如，咱们便去城东的寺庙上香吧！”
“嗯！”赵彦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去寺庙也行，正好可以祈求上苍，保我中原风调雨顺，去南疆的士兵能够早日平安归来。”
“不过……”顾凌仰头说道：“我并不想以皇后的身份出去，我想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夫人一样，同自己的夫君一起去上香，而不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
她不想，连出门上个香都要处处被人盯着，她只想同赵彦则安安静静的一起去上个香而已。
“你呀！”赵彦则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宠溺的说道：
“交给朕来安排吧，正好朕也有许久没有去微服私访了，等到了中秋那日，咱们就去微服私访。那日，你不是皇后，我也不是皇上，我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待在这皇宫里，虽然能听闻天下百姓过的怎么样，但始终不如亲眼见着实在。要去亲眼看看，才能知道这天下百姓究竟过的好不好。
顾凌听赵彦则这样说，激动的扑进了赵彦则怀里。她一边用头拱着赵彦则的胸膛，一边说道：“阿则，你真好。”
南疆，华节突然自梦中惊醒。
他梦见华月了，梦中的华月一脸痛苦的看着自己，朝着他质问道：
“阿兄，你为何要这般做，难道我与碧心的死还不够吗，你为何还要将碧云也卷进这些复杂的事情中来？”
自华月离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梦到华月。醒来后，他只觉得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转头看见窗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便索性不睡了。
他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走下了床。
守夜的宫人看见了，连忙迎了上来，说道：“主上，天还未亮，您要不再睡会儿吧。”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对着那宫人说道：“你去泡一壶热茶来吧。”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华月那张怨念的脸，就算躺上床去，也睡不着了。还不如好好坐下来，喝一杯热茶。
突然有风吹动了一旁的窗帘，将坐在桌子旁边的他吓了一跳。转头，便又看见华月站在窗前，她依旧一脸怨念的看着自己，张口问道：
“阿兄，你为什么要将碧云也乱进这些复杂的事情中来，你回答我，回答我啊阿兄？”
华月说着，便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了过来。
他张开嘴巴，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兄？”
不过一瞬间，华月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瞪着自己，接着说道：“阿兄，你为什么不说话？阿兄……”
华月说着，便想伸手来掐他的脖子。
“华月，华月……”
华节挣扎着醒了过来，原来，他竟坐在桌子旁边睡着了。可是梦中的场景却是那么的真实，就像是华月真的来过一样。
他转头看着窗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华月，你是不是在怪阿兄？可是阿兄也是没有办法啊，中原士兵来势汹汹，我们打不赢他们。
阿兄要想保全南疆百姓，就不得不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你不会怪阿兄的，对吗？”
“主上！”身后传来那宫人的声音：“茶来了，快趁热喝吧！”
“嗯！”
华节点了点头，便端起面前的茶水尝了一口。这是从中原买来的普洱茶，也是华月生前最爱喝的茶。
“砰！”
突然，他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朝着那宫人问道：“是谁让你泡这普洱茶的？”
那宫人吓得跪在地上，一边朝着华节磕着头，一边说道：“主上您每日早晨都是喝的这个普洱茶的，您今日若是不想喝，奴才这就重新去泡……”
华节这才想起来，这普洱茶，不仅仅是华月生前最爱喝的，也是自己最爱喝的。
想到此处，他朝着那宫人挥了挥手，有些无力的说道：“你先下去吧，寡人想一个人静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