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应约于第七日下凡要将落雪带回去,却见此时落雪苍白消瘦,弱不胜衣,探其脉搏发现竟已毫无无心跳……
落雪连忙跪在地上,垂首向锦瑟告知这一切。
锦瑟不可置信的看着落雪,想起了当日他去幻虚境问空檀佛祖落花镜突生异象一事,当时空檀佛祖只留下一句话:
“百花大劫将至,无解。”
昙花心瓣事关百花各族命数,如今落雪甘愿剜心赔了自己性命去救注定与他毫无结果的凡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劫将至吗?
锦瑟无子女,她将落雪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如今发生了这等事,满腔愤怒全都化成了深深心疼。
落雪以为会受到姑姑劈头盖脸的责骂,结果她却始终不发一言。
“姑姑对不起,此番是我不对,但……我无怨无悔。”
“罢了,既已发生了,当务之急是今你已性命堪忧,先随我去幻虚境吧。”
幻虚镜内,空檀佛祖早已料到落雪和锦瑟的前来,他那慈悲众生的双眸安静的看向落雪,良久后问道:
“汝知错乎?”
“知错知罪。”
“悔否?”
“不悔。”
空檀亲念咒语,指尖汇集金光打开了通凡镜。通凡镜显人间千万象,明里暗里,何阴谋何算计可尽数得知。
镜中的慕容少时脚步沉重的走进了一间密室,四周寒冰环绕,正中央摆放着一座寒冰棺材,晶莹剔透。
透明的棺材中躺着一位美丽的黄衣少女,沉静的面容好似只是睡着了般。
慕容少时抚摸着棺盖,眼中是落雪从未见过的深情缱绻,一滴泪滴答下来,他哭了,而眼中的沉痛跟那晚她见到的一模一样。
之后他坐在棺材旁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直到脚边的一大罐酒见了底,他才踉踉跄跄的走出密室。
原来三月初四也是她的忌日么?
镜中画面转换,是那晚她将慕容少时止血后的场景。
慕容少时在床榻上悠悠转醒,因撕扯到伤口而紧皱起眉头,同时,一俊秀的男子走进房内……
他是司刹。
慕容少时并未因司刹的到来而感到惊讶,两人像是熟识已久。
“想必现在她已对你情根深种,这可是最好的时机。”司刹道。
“你研制出蛊毒了?”慕容少时问。
“是的,绝对的万无一失。”司刹回答。
看到这里,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已明了,早在最初就已经步下了一个巨网等她落入,明明已经没有了心的她,为什么胸口还那么痛?疼的撕心裂肺,又酸的发胀。
此时镜中的慕容少时却沉默了,他垂眸,长睫盖住了眼中的一片复杂。
“你不想救你的未婚妻了?”司刹皱眉。
良久的静默后,他终是回应了,“好。”
金光散去,通凡镜已关,但落雪仍愣愣的看着什么也没有的镜面。
“悔否?”空檀又问。
“……不悔。”她回答。
落雪倏然跪于地面,她颤抖的向空檀佛祖道:
“恳请佛祖让落雪再见慕容少时一面。”
“哎……汝执念尤深,纵使集汝之七魂六魄入轮回殿内也难以重塑新身。也罢,你去吧,若执念已断,万不可再贪念过往,需尽快重返幻虚境,不然无济于事。”
“落雪知晓,多谢佛祖。”
落雪去后,空檀看向地面上的泪痕,悠悠叹道:
“渡何山?渡何水?山屹不倒水流不尽。
何渡人?何渡己?又渡哪般人自在,到底等谁因果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又是一年春花灿烂好时节。
平阳王府后园中春意盎然,女子银临般的笑声环绕其中。
再过三个月,园中秋海棠就要开了,落雪这般想着。
她向前走去,一抹黄色衣角深深刺痛了她。不经意间,娇俏的黄衣少女回头看到了站于他们身后的落雪,好奇问道:
“姐姐你是?”
慕容少时转身,在看见落雪的那一刻猛地一震。
“我是落雪。”
“落雪……真好听的名字,我叫夕禾,不知为何,我对姐姐一见如故,虽然我们以前从未见过,但心里却滋生一股熟悉之感。”黄衣少女道。
“以心换心,自是会心生感应。”落雪道。
“嗯?什么以心换心……”黄衣少女问。
慕容少时打断她道:“夕禾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位落雪姑娘有些要事商量。”
黄衣少女心下不解,但她感受到此时气氛不对,便也跑出了后园。
落雪强忍着眼泪,心生极大酸楚,本来有着千言万语,此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谢谢你……然后对不起。”慕容少时道。
终于忍不住的泪如决堤,好不容易止住了些哭泣,她哽咽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局?”
“桃花林遇见你时。”
“所以当年裴管家肯让我进府,你让我当你的贴身丫鬟都是你刻意安排的?”
“是。”
“教我玉笛是你刻意安排,你说你喜欢也是你假装做戏?”
“是。”
“你可曾对我有过动心?哪怕只是一点点。”
……
良久的静默,微风轻拂,吹起枝头上的树叶发出沙沙作响声。
上空突然金光盘旋,疾风呼啸,空檀的声音自天边传来,缥缈而又清晰,
“汝执念已除,归来吧。”
那道金光环绕于落雪全身,她随着金光飘然而上,身影逐渐远去,变得透明。
她等不到今年的秋海棠开了,落雪想。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慕容少时眼眸中似有什么碎了,落了一片璨烂星华,微光不再,而是被晕染成了墨色,支离破碎。
“有。”
天地间逐渐归为平静。
风止,心未止。
风动,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