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的时候，由荣华从乡里回来了，自家门没进，而是直奔余初瑾她们住的屋子而来。
一进屋发现气氛不对，余幼瑾红着眼眶被杭氏搂着坐在灶前，不时地吸着小鼻子。想着，可能是余幼瑾调皮被训了，当下从蔸里拿出一包麦芽糖。
“幼瑾，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余幼瑾抬头看了过来，只一眼便收了目光，没有半分高兴的表情。
由荣华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幼瑾，怎么了？”
余幼瑾“哇”地的一声哭了出来，吓得由荣华心里一个咯噔，手脚无措的站在那，“幼瑾，幼瑾你别哭，是由大哥不好，由大哥把你弄哭了。”
“幼瑾的鸡崽和鸭崽不知道被谁给踩了，死了好几只，她这都快哭了快一天了，才刚好点，你又来招她。”杭氏瞪了由荣华说道。
“哪个王八蛋干的！”由荣华闻言，顿时火起，怒声骂道：“这种缺德的事都做得出来，是谁？我找他去！”
杭氏摇头，“不知道是谁，半个寨子都问遍了，都说没看见。”
“哪里是没看见，是不肯说。”由荣华咬牙道。
杭氏叹了口气，轻拍着余幼瑾，“好了，别哭了，都是嫂嫂的错，嫂嫂没有提醒你把它们带上。”
由荣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余初瑾，不由问道：“大姑娘呢？”
“不是在外面呢？怎么你没看见？”杭氏问道。
由荣华从外面进来的，余初瑾倘若在院子里，他不可能没看见，闻言他摇头说道：“不在外面啊？”话落，抬脚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我再看看，许是我没看到。”
那么大个人，真要在院子里，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想起余幼瑾被踩死的鸡崽和鸭崽，杭氏当即牵了余幼瑾的手，跟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怎么会没人呢？瑞珍和你前后就隔着半盅茶的时间……”
由荣华步子一顿，回头看了杭氏，“你说是龚瑞珍来找大姑娘？”
杭氏点头，“我和大姑娘正做着晚饭，瑞珍突然找了来，说是有事和大姑娘商量，大姑娘便跟他走了出来……”
夫妻俩正说着话，却见余初瑾突然自外面走了进来。
杭氏不由得话声一顿，看了余初瑾问道：“大姑娘，你……你去哪里了？”
余初瑾指着房子西北角对杭氏说道：“我就在那边和龚瑞珍说了几句话，哪里也没去啊！”
西北角是个死角，也难怪由荣华没看到余初瑾。
杭氏悬着的一颗心落回原处后，她探头看了看见西北角没有龚瑞珍的人，这才轻声问道：“大姑娘，瑞珍她来你干什么？”
“她今天也去洼地挖芽菇了，他爹知道芽菇一亩能收上千斤后，便使了她来我说，问能不能教教他们怎么种。”余初瑾说道。
杭氏顿时瞪大眼，“可你已经答应了碧巧嫂嫂了啊。”
碧巧是汤氏的闺名。
余初瑾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和瑞珍说的，不过，瑞珍她说，我要是愿意教她家的话，她可以告诉我，是谁踩死了我们家的鸡崽和鸭崽。”
杭氏和由荣华顿时面面相觑，稍倾，杭氏犹疑的问道：“那……你答应了？”
余初瑾难得的起了促狭之心，眉梢轻挑含笑看了杭氏，“嫂嫂你猜。”
她猜啊？
杭氏这下可真是为难了。
按大姑娘有仇必报的性子，肯定就得答应了。可，大姑娘又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既然答应了碧巧嫂子，肯定就不会出尔反尔。
杭氏犹疑不决时，由荣华却在这时开口了，“不用想了，大姑娘肯定没答应。”
“长姐……”余幼瑾委屈的喊了出来。
余初瑾上前抱起了余幼瑾，“幼瑾，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人无信不立，信守承诺是做人最基本的操守，你记住了？”
“可是……”
“纸包不住火，踩死我们鸡崽和鸭崽的人，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她（他）是谁。可，倘若长姐违背了地碧巧嫂嫂的承诺，那便一辈子失信之人，再也挽回不了的。”
余幼瑾低下头，半天，闷声道：“好吧，我听长姐的。”
“幼瑾乖。”余初瑾揉了揉余幼瑾的头，抬目看向由荣华，“由大哥，东西买到了吗？”
由荣华点头，“买到了，大豆三文一斤，按您说的买了五十斤，那个荜麻的价格有点麻烦。”
“进屋说。”余初瑾对由荣华说道。
话落，把余初瑾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进了灶间，杭氏和由荣华紧随其后。
由荣华坐在劈柴的木墩子上，继续说道：“荜麻只有药店有卖，他们一般都是按钱卖卖，听我说要十斤，还以为听错了，确定没弄错后，他们按十五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我。”
余初瑾听了，便问道：“那你有没有问他们，收购多少钱一斤呢？”
由荣华讪然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我没问。”
“没关系。”余初瑾点头道：“等种出来了再打听也不迟。”
由荣华原本担心荜麻籽买贵了遭余初瑾埋怨，眼见余初瑾什么都没说，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回了原处，他起身将用布袋装着大豆和荜麻籽都取了出来，还有米和面什么盐、酱汁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
“大姑娘，这大豆我知道怎么种，可这荜麻我不知道，你看要不要我去东寨那边找人打听下？”由荣华问道。
余初瑾摇头，“不用，我知道怎么弄。”
由荣华一瞬怔忡原地。
余初瑾知道怎么种？
是他听错了，还是大姑娘说错了？
余初瑾将由荣华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说道：“你没听错，我真知道怎么弄。行了，你去洗洗，找郑大爷说话去，我准备做菜了，休息下就可以吃饭了。”
由荣华闻言，讪讪道：“天天都在你这蹭饭吃，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白吃的，明天就得下地干活了。”余初瑾说道。
由荣华连忙答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姑娘，你有什么活要干，你只管吩咐我，别客气。”
余初瑾笑着没吱声。
由荣华重新拿了麦芽糖哄余幼瑾，等把余幼瑾哄开心了，便牵着余幼瑾的手去找在屋里和郑骞练着沙盘的余攸宁。
杭氏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突然抬头看了灶后被水汽氤氲了容颜的余初瑾，“大姑娘，我和荣华哥给你做下人，好不好？”
杭氏的一句话，吓得余初瑾手上的刀一歪，差点就切了手指头。
余初瑾抬头看了杭氏，“嫂嫂，这话以后别再说了，我是什么身份……”
“大姑娘，你听我说。”杭氏打断余初瑾的话，“我和荣华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儿女了，虽然说是我们给你做下人，但其实是我想给我们夫妻俩找条出路。你收了我们，我把攸宁和幼瑾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带，等我们老了，让攸宁帮着埋一下，逢年过节烧点纸钱就是了。”
杭氏还没有说的是，她们总是这样吃用余初瑾的，她心里真的过意不过，干脆就把主仆的名份定下来，这样她也吃得心安理得些！
听杭氏这样说，余初瑾一时间到不好拒绝了。
想了想，她轻声说道：“也别说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了，你和荣华哥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过吧，有我们一口吃的，总少不了你们夫妻两的半口，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杭氏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依你说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