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洐才进门，便被守在门房的阿曲请去了黎老夫人屋里，再三确定不是黎老夫人身体有恙后，他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处。
等到了后罩房，看着坐在屋里的黎海权，黎海官以及黎世风时，他不由目光一滞，抬头朝黎老夫人看了过去，“外祖母？”
“回来了？”黎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身边，说道：“来，坐这来。”
苏洐一头雾水的走了上前，在黎老夫人的床脚搭了半边屁股坐下，轻声问道：“您让阿曲来找我，可是有事？”
“嗯，是有事。”黎老夫人笑着说道：“刚才我和你大舅舅还有小舅舅都说了，明天让他们去趟余家，商量下，看能不能趁着世瑾，世瑜他们都在，把你的婚事赶在正月里操办了。”
苏洐惊得忘了反应。
下午的时候，青茶还在和他说，外祖母身体不好，最好能趁着外祖母身子尚可，让他和初瑾早些完婚了。没想到，这一回家，外祖母就提出要在正月里把婚事给办了！
“那个……”苏洐感觉喉咙有点干，左右看了看，见黎世风身边几上的茶盅还是满满的，便伸手端了过来，浅浅的啜了口后，这才重新看黎老夫人，“正月，会不会太急了？”
“岂止是太急了，根本就是……”
“世风，你说什么？”苏洐打断黎世风的嘟喃声，问道。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朝黎世风看了过来。
这下轮到黎世风如芒在背，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吱唔着说道：“没有，我说那茶我喝过的。”
苏洐笑了笑，“喝过便喝过，我还嫌弃你不成？”
话落，收了目光看向黎老夫人，“外祖母，其实不用这么急的。”
“世瑾和世瑜他们都在，人多热闹些。”黎老夫人说道：“我刚才已经和你大舅、小舅说了，明天就让他们去趟余家，找郑老大人商量下，若是那边也没什么意见，我瞧着就在元宵后把事情办了吧。”
今天已经初一了，这满打满算也半个多月的时间。半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一场婚事……苏洐下意识的便要摇头拒绝，却在对上黎老夫人含笑看来的目光时，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良久。
“那就有劳大舅和小舅跑一趟。”
黎海权和黎海官对视一眼，下一刻，黎海官开口说道：“你也不用觉得委屈了余姑娘，你们这亲事定下已经有四年了，若不是你和她都母孝在身，早该完婚了。”
苏洐点头表示明白。
黎海官又说道：“若是余姑娘那边应下来，你也不用担心婚事仓促会委屈她，你外祖母库房里有的是好东西，你就是搬空了，她也眉头不带皱一下的。”
话落，不忘抬头朝黎老夫人看来，问道：“娘，我这样说可以吗？”
“你说都说了，难道我还能不同意？”黎老夫人故作不高兴的说道。
“你外祖母不舍得，你舅母那里也有好些东西，她疼你，你回头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她肯定也愿意搬空了的。”黎海权呵呵笑着说道。
黎世风突然问了一句，“都搬空了，那我呢？”
黎海权没好气的吼道：“你？等你有了媳妇再说吧！”
黎世风默默的闭上了嘴。
好吧，这年头谁有媳妇谁毫横，他没媳妇，他活该眼红，活该被人训！
事情便就这样说定了。
几人又陪着黎老夫人坐了会儿，眼见黎老夫人都快打起盹来了，黎海权这才带着几人起身悄然离开了黎老夫人的后罩房。
阿曲把人送到月洞门口，直至几人的身影融于夜色中看不见了，这才笑着转身走了回来。
屋子里，黎老夫人已经睡了过去。
阿曲上前，轻手轻脚的拿了床被子搭在她身上。
不想，就这一下，却惊醒了黎老夫人，她睁开眼，目光懵然的看了阿曲，稍倾，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问道：“他们人呢，已经走了吗？”
“嗯，已经走了。”阿曲轻声说道：“我去打水来，给您洗洗，您再睡吧。”
黎老夫人点头应好。
阿曲打了一盆热水，加了些自制的草药包下去，很快屋子里便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中药气息，她蹲下将黎老夫人的脚放进桶里，轻轻的揉搓起来，却在这时，头顶响起黎老夫人的声音。
“阿曲，我刚才梦到荷华了。”
阿曲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朝黎老夫人看来，“您这是太想大小姐了。”
黎老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阿曲等了等，见黎老夫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便重新低下了头，不想，却在这时，头顶又响起了黎老夫人的声音，“阿曲，我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阿曲手上动作蓦然一僵，回过神来时，脸上已是湿透。
她低下头，佯装抹汗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闷声道：“又胡说了，好端端的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嘛？”
“你找个时间去见一见青茶，让她帮着劝劝初瑾。”黎老夫人歪靠着，眯了眼睛，轻声说道：“时间是仓促了些，可总比热孝完婚要好……旁的人我也不担心，小五是个大老爷们，他能照顾好自己。世风虽然不着调，可他有爹有娘……只有我们阿洐，孤零零的一个人，成了亲，和初瑾就是一家人了，有人疼有人爱，我见到荷华也能抬起头了。”
阿曲眼里的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知道，老夫人心里一直在自责，自责当日大小姐的婚事用错了方法。
大小姐的死要了老夫人的半条命啊！
阿曲没有言语，一下又一下的按着黎老夫人脚下的穴位，只想着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替她再跟老天争一争。
“等我走了，你就去替世风管着屋里的事吧。”黎老夫人轻声说道：“他对初瑾那孩子的心思……你是侍候过我的人，有你在他身边看着，我也能放心。”
“好，我记下了。”阿曲哽着嗓子说道。
另一边。
余初瑾听完杭氏的话，久久没能出声。
杭氏轻声说道：“嬷嬷白日里已经和姑爷说过了，我猜着黎老夫人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指不定就会找个时间让黎大老爷来和老大人商量，你心里还是要有个打算的好。”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余初瑾说道。
杭氏还待再说，但对上余初瑾一对星子似的眸子，终究只是沉沉叹了口气，“好，那你仔细想想吧，不早了，我去歇着了，你也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