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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阿飞——仅以此文献给新概念的朋友

胡月明

我第一次见到阿飞的时候他正在公园的长椅上午睡,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束让他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但那张脸啊!像极了“英伦”风格的摇滚歌手。于是我开始近距离的欣赏,阿飞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我被吓了一跳,他轻轻喊道:“Jane!”那是我从他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在他清醒过来之后,开始就我偷窥他的这件事情发表不满声明。在他楚楚可怜地说:“我现在身上都没有钱,我都没有钱回家的,我家很穷的!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啊!”之后我义无反顾地拦下了一辆计程车。然后就美滋滋的想这种情节不是只会出现在滥俗的偶像剧或者被标注为校园青春文学的小说里面吧,怎么今天就降临在我头上了啊!但当计价表跳过三位数的时候我笑不出来了,只好对阿飞说:”你家真偏!”他笑咪咪地说:“对啊,对啊,偏僻一点的地方地价比较便宜!”说实话当我看到了那栋白色的建筑以后才醒悟过来,我被耍了……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家不是很穷吗?”阿飞无辜地点点头说:“对啊对啊,这是最小的一个家了!”我彻底被激怒了。

阿飞原来不叫阿飞的,那是我认识他的第二天为了补偿我他带我去看电影。我很惊诧现在居然还有电影院会放《阿飞正传》这种片子,我更惊诧的是他竟然没有看过。整个放映过程中阿飞一言不发,直到走出放映厅。突如其来的阳光很刺眼,我突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问他,他歪歪脑袋,说:“叫我阿飞好了,我以后就叫阿飞了!”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站在那里就像阿波罗一样熠熠生辉,我色迷迷地想:这小孩真好看!于是我们整个夏天就混在一起,一起每天坐公车环绕这个城市,一起去肯德基买3块钱的甜筒,一起再去后山上看夕阳。阿飞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很是惊异,“嘿,这不是我家储藏室吗!”阿飞叫得格外欢畅,而我站在我那几十平米的小破屋门口很是尴尬。但阿飞很快就把这种万恶不赦的想法摒弃掉了,他看到了我堆积如山的好东西,包括各式各样的公仔,多拉A梦的,茶犬的,维尼熊等;各种摇滚的CD和电影;用途不同的杯子;奇形怪状的笔记本;各种造型不同的创可贴;以及无数的书。收集公仔,喜欢摇滚,收集杯子和笔记本甚至创口贴。没错这些都是我的爱好,阿飞非常震撼。他意味深长地说:“小爱,我第一次明白一个喜欢机器猫的人也是可以喜欢摇滚乐的!”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拜托,这种人很多好不好!”但明显底气不足。阿飞一会儿把BONJOVI的CD放的震天响,一会儿从我的房间里面唯一硕大的冰箱里面抱出成筒的冰激淋,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开始看王家卫的作品。是《重庆森林》,自从看过《阿飞正传》以后他就开始喜欢上了王家卫,把他所有的作品都拿来看。在过了N久之后恍然大悟地看着在一旁站着脸臭臭的我,同情地说:“随便坐啊随便坐,别客气!”我发现我认识他以后就特别容易被激怒。

夏天结束的时候他买了一套村上春树的全集给我,然后说:“生日快乐!”我很惊愕地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他愣愣地说:“今天是你生日吗?今天是我生日啊!所以才买份礼物送你!既然是你生日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买点什么送我啊!”我对他的这种逻辑很是怀疑,只好也从影碟里面找出宫崎峻的《千与千寻》送他。他很是喜欢,我们都喜欢这位动画大师。晚上我们去吃拉面,然后去后山上看星星,阿飞很开心,开始跟我滔滔不绝:“你说咱们怎么这么一样啊,我记得刚开始我看柯南,日文版的后来看国语版的好多地方翻译得意思都不一样了!从那以后我就不看译制片了,记得不知道哪年宫崎骏说是他不再搞动画了,我就哭了好久好久,你说他要是真不弄了那以后还可以看什么呢?枪炮玫瑰本来挺好一乐队怎么能发那么张专辑呢!多拉A梦幸亏没结局,万一那个康夫真是个臆想症患者发现根本就没有多拉A梦这回事然后绝望的自杀可怎么办啊!……”他就一直那么东边一语,西边一句的说,我就那样静静的听,心里是小小的幸福,就像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终于被你找到之后小小的幸福感一样,我想阿飞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东西。没错,当你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以打给他,当你感到害怕的时候只要他还在天就没塌,当你神经质的时候无论怎样做他都不会疑惑,因为你那样做就一定是正确的,当你放声痛哭的时候可以自然的借用他的肩膀,虽然不大但还是很温暖!并且做这一切的时候都不需要理由。是的,这是我一直寻找的,超越了爱情、亲情、友情的存在,阿飞就是这样的存在。如果一直就这样多好啊。

在做了好久的梦以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和我身边的这个男生一起度过了整个夏天,但是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呢!于是我问:“喂,你到底叫什么啊?”阿飞还在那里发表演讲,无奈被我打断,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又说不到明天早上去,你干什么打断我啊!你刚刚说什么呢?”我重复一遍我的问题,他的脸立刻就小小的严肃了起来说:“你糊涂了吧,我叫阿飞啊!”我无奈:“我说的是真名!真名啊!”他把头扭过去思考了很久才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你就当我和千寻一样丢失了自己的名字好了,等我想起来我第一个就告你啊!”我这才发现,我对我面前的这个男生,除了我们共同的爱好之外,什么也不了解,我突然有点慌,想:我哪天把这小孩丢了我还不知道呢!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你为什么要成天和我混一块啊!”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他招牌式微笑说:“因为你像一个我很想念的死人啊!因为太像了,所以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成她啊,真是对不起啊,怎么能把你看成一个死人的代替品呢!我刚刚意识到你不是她,也意识到了我的错误,对不起啊!”说完起身走掉了,“对了!”他又回头说到”今天其实是她生日,那套村上春树也是她喜欢的,你要不愿意要丢掉好了!至于她的名字你听到过的!就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喊的名字——‘Jane’,还有你们真的好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下了下山的小路。这是我第二次听到Jane这个名字。他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不给你一点余地,如此直白,直白到令人讨厌。我望着阿飞离开的背影,心里凉成一片: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一切。我在想。

回到家里我从那套村上春树全集里面抽出一本《挪威的森林》打开来,扉页上写着”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说不出再见就被过往所抛弃,不知不觉中遗漏了很多东西,我们拼命寻找,却又可怜的丢失了自己。“落款写着,BY:Jane“再翻出来一本《发条鸟编年史》,扉页上仍然有几行字“我时常会想我们生活的这个小小的星球,在浩渺的宇宙里面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而我们又是更加渺小的存在,活着便好了,没有死掉就不算太糟糕,活着就是人生。”落款仍旧写着,BY:Jane。是啊”我恶毒地想“你都已经死掉了,已经最糟糕了,却还是抓着他不放,我还活着,为什么要比你还糟糕!!”原谅我这个样子,我对这个死去的人越来越有着浓厚的兴趣。我花了很久的时间一遍又一遍的看那些笔迹,依稀感觉这个死去的女子,是那样的有着自己的棱角,让人不可代替。我极为伤心,却又为这个女子的离去感到庆幸,为我自己没有见到她而感到庆幸,她太个性了,她文字里面所蕴含的整个灵魂呼之欲出的狂野。这样的女生注定是孤独的,她的非凡会被掩盖,但一旦出现,身边的一切都会被她的特立独行衬托得无比平庸……阿飞说的对我只是像她,而绝对不是她,她是个不可被复制的存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像她的人的人是谁?只能是阿飞了!如果和她相比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我还活着,真是够悲哀的。这是我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从未感到自己活得如此失败。

阿飞消失了整个秋天,我从来不会对时间有准确的概念,有的只是整个秋天,几分之几的秋天而已,我喜欢这个季节,因此在没有阿飞的日子里并没有太难熬。我去后山上采来很多的叶子一一夹在书里,这样再打开的时候就会有植物的香味,那是最好闻的。偶尔会去不同的屈臣氏便利店淘来不同的公仔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从网上买来很多的书,再细细的读过一遍以后整齐的摆进柜子里,整天整夜的不睡觉在网上看一部又一部的电影,偶尔想念阿飞。冬天开始的时候阿飞出现了,他坐在我家的门口,我正从便利店抱回来一堆又一堆供应我“冬眠”的东西,看见他的时候内心一片狂喜,但还是镇定地走过去,打开门,把东西放下。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些以后才说:“进来坐吧!”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搓了搓两只手说:“那套书可以还给我吗?那是我拥有的她唯一的东西。”我盯着他,转过身去微微闭了闭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然后说:“不可以留给我作纪念吗?”他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或许是面无表情。他说:“那就这样吧!”然后我听到关门的声音,来去匆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抹了抹眼睛坐下来打开便利店的纸袋,掏出一个康夫的小型公仔,身上稍微有点脏,是处理的便宜货。我把他拿在手里,问:“你真的是臆想症患者吗?醒醒吧!但是亲爱的你可千万别自杀!”然后把他丢进了同样的一堆便宜货里,多可怜啊,但至少还是正版啊,又怎么会理解盗版的悲哀呢?我还真是悲哀啊。“也许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我这样想,我开始感到伤心了。

冬天过了四分之一,一天我在邮箱里面看到了一封信,字体很是熟悉,仔细看来却大吃一惊:这是Jane的笔迹!急忙打开,一张白纸上面整齐的写着这样的话。

小爱:

我是阿飞,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但还是要都写出来。其实我并不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真实的存在。事实上并没有Jane这个人,她是我一直寻找的人,而某天她就那样来到了我的生活里。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直寻找的东西,而我们一直寻找的时候他可能就悄无声息的降临到了你的生活中去,而他们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就像康夫他一直渴望能够有人帮助自己,结果小叮当出现了,多拉A梦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存,但当他发现一切都不是事实之后他崩溃了。Jane仿佛就是这样被我杜撰出来的,我一直在寻找的,貌似我却又更加个性的女子。在这中间我又渐渐迷失了自己,我把自己丢掉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与此同时你一直寻找的,可以在你身边独一无二的存在的我又出现了,所以我明白,我已经不真实了,所以我必须尽快离开你!我要你好好的真实的存在下去。

真的是这样吗?我问自己,我不知道,我一直寻找的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小爱?

阿飞

小爱是谁?应该不是我的名字吧!阿飞,我只想告诉你,你做的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我也许也成为这个轮回中一个不真实的存在了吧,我们一心寻找却丢失了自己。眼前依稀出现一个人影,他就是寻找我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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