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有两个时辰,厅外传来几人脚步之声,有一人疾步在前。
碧儿先行进厅,作揖起身,面露喜色。
“沈大官人、刘妈妈,你们移尊前看......”,碧儿略有激动的说道。
话音刚落,阮灵儿跨阈而进,丫鬟云儿紧跟其后,厅外的几名从人张目结舌,扭身窥望。
阮灵儿沐浴更衣后,一改来时狼狈与尘染,画妆置衣、洗颜革面。她微低着头,面露妆扮,粉色腮红,扇羽睫毛,樱口丹唇,两臂齐腹缓步走近桌案前,刘妈妈与沈陆双双站起,目眩魂摇又惊喜交加。
只见她身穿粉色齐胸襦裙,裙角蓝色瓜叶菊映白而绣,头带高髻,髻中凤纹金挑心,宝石顶簪,錾花掩鬓,挑心下串珠围髻,莲花、宝石、玉叶等金簪分叉髻旁,复有宝碟耳环。再配上这月貌花容,抬眸秋波微转,美到让人窒息。
“此女若为我阁头牌,此院岂有寸草之地?”,刘妈妈惊若感慨着脱口而出。也感叹着阮灵儿不能成为头牌所带来的红火生意。
“此人若为头牌,安庆城男必将踏平此院,寸木不长、寸草不生”,沈陆目瞪口哆,呆看着,接刘妈妈的话。
碧儿此刻也不顾主奴之礼,抢言道,“给灵儿妆扮时,奴婢与云儿也羞色万分,女身家眷都喜色于她,何况男官?”
阮灵儿闻听几人言语后,噗呲一笑。“好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笑着自己先坐了下来。
沈陆与刘妈妈言听也清清神,纷纷回坐。
“刘妈妈,我与交待之事,勿要忘记”,沈陆面对美色,略有不安,复又交待着。
“啊...沈大官人此意,老身不敢漏忘,所交待之事,谨记于心。只是老身有一谏,不知可否答允?”
“刘妈妈请讲”,沈陆不知刘妈妈何意,单手扶案,倾身问着。
“灵儿不待官客,是与官人盟信,但可否行足显身?一来不束于她身,二来又可助老身这败院锦绣前程,唯此一求,大官人可否赏面?”。说罢,刘妈妈抬袖拭目,假意难为。
阮灵儿闻听,心想:狡猾之人,假借为我消愁之由,达她目的。
沈陆听言心中不悦,又一想,求人行事又不违我意,不应太过,想到这他笑答道:“刘妈妈解我困扰,岂可求我参事?全按你意行办”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多谢沈大官人周全”。刘妈妈喜笑颜开,她当然并非为阮灵儿着想,而是心里盘算着,如此佼美之人来这醉月阁,若匿影藏形不见世人,岂不是坐失良机?故此她才与沈陆争取。
有心计的刘妈妈又安排道:“云儿、碧儿,佳女虽为妓身,受沈大官人垂青,你二人要好生躬照,本阁仪范由你二人教塾,逢事多磨,不可刁难”,她当众嘱咐着两个丫鬟。
“是”
“是,刘妈妈安心,奴婢遵照”
几人又在堂内闲聊一会,沈陆看天色渐晚,恐烦家内泼辣挑事,于是他站起身,对刘妈妈道:“刘妈妈,时辰已不早,我先告辞,明日再登门拜谢”。说着又转身到阮灵儿身旁,详观少顷,心有不舍,惜别道:“三生有幸得以良遇,时要暮晚,今日先行告辞,愿此后能与灵儿结良缘知己”
阮灵儿闻听,心想虚伪,谁还不清楚他的不轨之图?她起身背手道:“知己难当,君子好逑”
刘妈妈听闻起身化尴,拉着阮灵儿转身冲沈陆笑说道:“灵儿出言异国腔调,却也理晓我朝语典,有佳人之身、秀女之才,乃世间少尤,大官人不可心急”。她拉着阮灵儿,慢慢抚拍她的手。
“啊...是是是,来日方长,见我行表便是”,沈陆冲两人作揖求恕。
刘妈妈笑着点点头,阮灵儿眯着眼看着沈陆。沈陆向两人投视,移目到阮灵儿玉颜,阮灵儿冲他调皮眨眼,顿感全身酥麻。眼前这刺手玫瑰,欲摘又不可近楼台,此境怎敢亵玩。
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今日羞愧体面,显然已膜拜裙下,却心有喜盼。
他向两人辞行别过,由刘妈妈与阮灵儿送出,带着从人出了青楼。
能遇绝世美艳女子,他心醉神迷,仿佛暮色天际的霞云随风出采,犹如阮灵儿的樱唇贝齿,不觉视景如梦、闭目闻香,在这岳台街上神怡踏行。
刘妈妈带阮灵儿送走沈陆,回入院中侧房,进房对阮灵儿指坐,看着眼前这位‘异国佼人’喜不自胜,心里也打着盘算,硕大的安庆城,不日将门庭皆知,待传入临城,老身将聚天地财气,攒万物财富,那时,沈陆想私匿恐也复难藏。
想此,她不禁失笑。
“刘妈妈,你笑什么?”阮灵儿疑问。
刘妈妈回神敛笑,“无事,无事,想你奇言异语,不觉发笑,故此这般”
阮灵儿也笑了笑,“我们说都是华夏汉文,根本没有区别”
“哦?此话怎讲?”
阮灵儿见云碧二人与刘妈妈表情伴有虚心求教之意,也不好装瞒,又一想讲清楚也好,免得视我为怪人,好歹也是高材生,总比这些未入私塾的丫鬟婆娘强吧。
想到这她站起身,用通俗的语句解释,“我们都是华夏汉人,只是年代不一,你我用字、词虽不同,但表达意思基本相似”
“哦?可为何行言章句会不同呢?”刘妈妈追问,对阮灵儿所说有感神秘。
“你们文表繁字,而我书学简字,你们自幼文言习字,已成习惯,故此言词有异”。阮灵儿清清嗓,“譬如秦汉时期,也与你们相异,也是同理。照学你们讲句,我也能及,只是不惯而已”
“哦......如你所言,灵儿生于何朝?”
“600余载后”
“六百余载?哈哈哈哈...灵儿言过了,百岁已成妖,你岂六百岁?”刘妈妈晃着头哈哈大笑,云儿与碧儿也抬袖遮羞掩笑。
阮灵儿此时想起一事,并未与几人搭话,她回身坐下拉住刘妈妈双手,“刘妈妈,九江离此可远?”
“九江?相邻安庆两百余里,灵儿何事,有亲眷?”。刘妈妈略有不安,若有熟人,灵儿怎能长久安身于此,重金相赎,怎与沈陆交待?若不赎,恐沈陆与她有染,带离于此岂不断我后生。沈陆素日待女如奴,从未生见对哪家女子如此臣服,家内撒泼亦是拂袖而去,怎对灵儿如此生畏?怕是动了真情。日后不可佳赞沈陆,对我无益,她阴私谋算着。
“有一人,他姓丁,名世英”,阮灵儿打断了刘妈妈的思绪。
“哦,丁世英”,刘妈妈重复。
“何人?”,刘妈妈突然窜起来再问,眼神凝聚,流露出惊讶、恐惧、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