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为一介舞姬;他,为一国将领。二人本不会有交际,可有一回...
那日她在街上购置胭脂水粉之物,恰好出了许多新玩意,一时忘了时候。天色已暗,她只好抄小道回去,不料碰上流氓骚扰...到底是在小道小巷子里,来往之人极少。即便有人经过,也不敢徒增是非。
她大声呼喊,却无一人应答。只见流氓步步逼近,她只好将手中胭脂水粉砸向他们,水粉缭绕,一时挡了他们的眼。她趁机逃跑却不慎摔倒...流氓见状,更是满意地摩挲手掌,她虽为舞姬,却自有一番节操,不愿受此侮辱。拔下发簪正想自尽,却出现了一个人影,几瞬之间,流氓尽数倒地。流氓见自己打不过,只好落荒而逃。那人影却是一位翩翩公子,他只叮嘱了几番,随后,便是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了...
又七日,馆里的妈妈说今日有贵客,她不以为意,只当又是什么权重之人,又或是什么富商老爷。她似往常一般上台跳舞,只一眼,便从人群里看见了他...只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心中既欣喜,又惶恐。
一曲舞罢,她理好衣裳缓缓走到他的跟前,道:“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怔了怔,随即爽朗一笑,“原来是你,我说怎的这般面熟!真是有缘啊!”
她脸上浮起几丝欣喜,递过一把檀木折扇,“奴家无以为报,只做了画在这扇子上。今赠与公子,也望这扇子能给予公子几分沁凉...”
他本以为女子的画都是些娇艳的花,着实不大符合他这将军的身份。但碍于这众目睽睽,只好将就收下,展开一看,扇子上的画竟是一幅水墨山水画!而这点墨之间,却有一番豪迈气势,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自那时起,他时隔几日便会来看望她。一来二往,两人时而谈论天下局势,时而笑论诗词歌赋。他知她虽为女子,却难得有一颗系天下之心;她也知他虽为武将,却有难得的细腻心思...二人渐生情愫,他不仅许诺,待他平复边疆混乱,归来之时,便是十里红妆迎娶她之期。
(二)
数月后,他凯旋而归,纷纷扬扬的迎接队伍都在祝贺着他。她在人群中唤他,他却毫无反应。她只当是人群纷杂没听见,可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按照约定,她只需等他上门提亲即可。可三天过去了,她等来了皇上嘉奖将军府的消息,等来了将军府夜夜笙歌的消息,却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十里红妆...
她等不下去了,便去了将军府。怎知她连门槛都没踏入,就被侍卫拦在了门外...说什么,将军早已下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她只当那些侍卫不明其中真相,便狠了心一定要等到将军出来才走。将军府的侍卫见状便吩咐人去通报一声。可等来的,却是将军府的管家,“姑娘莫要再等下去了,将军是不会出来的...”
她颤了颤身子,道,“为何?现如今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吗?”
管家不忍道,“姑娘,将军说了,您一介舞姬,实在不配入将军府...”
她半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我不信!他...他若真这么说我也是不怕的,我可以不入将军府。我不会脏了将军府的!可以把我养在外头,我不要名也不要分...你告诉他?好不好?...”
管家见周围围起来看热闹的人愈发的多了,恐会影响将军府的名誉,便只好去请将军出来。
一会儿,他出来了。他变黑了,还瘦了,看来在边疆过得的确不大好。她抿了抿嘴,正想开口,却被他打断。“闹够了没有!你当这是兰香馆吗?”顿了顿,他又板着脸道,“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一介舞姬,也好意思入我将军府?也好意思在这死乞白赖地求着本将军?你休要痴心妄想了!”随后,他扔出一沓银票扔向她,又道,“这些够了吧?若是再不够我遣人送去兰香馆去。你还是...滚吧!...”
她苦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到底是她自作多情,是啊...一个舞姬,一个将军,是她高攀了...
她回到兰香馆后,倒是等来了他的几大箱金银珠宝。她拿着这些珠宝赎回了自己的自由身。次日,便孑然一身离开了...
(三)
三月后,将军有谋逆之心,被皇帝诛了九族。她听闻,不知不觉中晃了神,回过神之时,竹简上倒多了一些泪迹。次日夜里,她收到一位小童捎来的包裹。她打开,里头只有一件嫁衣,一套凤冠,一个玉佩,还有,他亲笔写的一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在了将军府。是我负了你,只是我不这么做,恐怕你也会遭遇不测的。自古以来,皇帝最怕功高震主,而我却忘了这一点。从边疆回来之时,便已遇到了皇帝派的杀手,我侥幸逃了一命。皇帝不甘心,仍想用姻亲来捆住我,企图控制我,我拒绝了。因为我自始至终要娶的只有你一个。嫁衣是提前命人制好的。那玉佩,你拿着它去侯府,侯府欠我一份恩情。你以玉佩为信物,侯府会给你一些财物,足够你富裕地过完下半辈子了...最后,你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好好地在一起...”
她读完,却早已哭成了泪人...你叫我拿着你给的嫁衣去嫁给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先前为谋生,剪了长发,如今长发已及腰,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她披上嫁衣,走到为他做的衣冠冢旁,饮下毒酒。
三年啊...三年前的十月初二,你我有幸相识,只是今生无缘共守白头,只好来世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