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表情麻木如一潭死水。
我披上了袍衫,疾步行至婆婆的屋门外,轻唤一声:“婆婆。”
很快里面传来了婆婆的声音:“水洛。”
“婆婆,我想见你。”我将手放在门上,只待她答应我就会推门而入。
“不见了吧,我想休息一会,吃完饭你们提前出发。”
我听到了里面陌生的呼吸和门后刀锋缓缓出鞘的声音。
“去吧。”婆婆的声音低沉而不可抗拒。
我犹豫一番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转身,轻语:“婆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屋内一片安静。
我转身,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回走,侍女随后跟了上来,暗处至少有三个人随我而动,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此刻的我是多么的愤怒,以往侍女只要察觉到我改变了步频,早已下跪求饶了,对于这些无理的家伙我应该表示一下,不然……
我身形一顿,垂下的手臂折拐沿背而上,手抓准确的扼住了身后侍女的脖子,她藏在袖中的刀还没有来得及刺出,我的手抓已经掐住她的喉骨,硬生生的将它扯断,在她身子歪倒下去的时候,我手掌一转顺手如勾上拉,扯掉了她的脸皮,我转身,那张轻薄的面皮之下是张陌生的脸。
“不要伤害婆婆,不然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一字一句的说,手中的面皮簌簌抖动。
暗处传来了机簧紧弦的轻响,暗器并没有弹射,我也听到了影的脚步声就在我侧位的暗处。
“去吧。”婆婆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将那陌生的脸皮丢下,对着婆婆的屋门跪拜。
我们上路了,竹车轻巧,矮小的红驹迈着轻快的步伐,山路颠簸,车上坐着我和绣,她依旧一袭白袍,施了粉黛的她就如出嫁一般迷人。
“我听说北疆的女人都很漂亮,而且心肠歹毒,就像蛇蝎一般。”绣撩开车帘看着窗外,她漫不经心的话语好像都不是在跟我说话。
“绣,保护好自己。”
“咯咯咯,你看你,就跟婆婆一样啰嗦,不用担心我,倒是你……”绣转头看我,眼眸中带着一丝怜悯,“离开了火泉水和充足的药补不知道你会不会还是那么‘厉害’,是不是还能做女刺中的王。”说话间她用手指轻划过我的手臂,就如一条温润的虫子。
“我带药了。”我暂且把这话当成关心,而且,我必须以王的姿态回答。
绣浅笑着哼了一声不再和我说话,她撩起窗口的帘子看着外面,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耿耿于怀我的位置?还是想念婆婆?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察觉到画皮已经侵入了刺府?而组织也并不是她说的想要灭掉我们,因为刚刚机簧紧绷的脆响表明那就是雨器类的大型暗器,那么狭小的空间发射,我该不能幸免,所以他们并不想杀掉我们,而且他们控制了婆婆,说明我们还有用,她是最好的牵制力。
“这次路上会走几天?”斜靠着窗竹的绣忽然问。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十三天。”我睁开眼,前窗的帘子动了动,从飘动着的缝隙中能看到侍女翠姑的蓝色裙衫。
“还是影那家伙好,这车里太热了。”绣说着挥动手掌扇着风。
我微微开眼看了看她,而后又闭上眼睛斜依着车棚休息。
“洛,跟我说说你小时候吧,你是怎么被选中的?”绣好像没话找话一般问。
我眼都没睁,也没打算回答,可是我的思绪却被她带回了十几年前,是啊,我是怎么被选中的?又成为女刺中的水?成为这个被别人称为刺杀之王的人,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洛,你最小可以把自己缩成多点儿?这么大?还是这么大?”绣用手比划着,她今天的话特别多。
最小?我想着,刺杀厉王的时候,我把自己放在了食盒中,或许那是我最小的一次吧,不过那次我差点被厉王的暗卫杀死,因为长时间的蜷藏让我的韧劲恢复有些慢,在软骨转成硬骨时力道不够,指甲没有穿透厉王的胸膛,一击不中,我慌了,随后被暗卫的剑刺中,那次是绣救了我,她跟我说:别怕,姐姐保护你!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神情,那么甜美而值得信任,像宓离姐姐一样,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绣该不会救我吧。
“洛,你的指甲能划开渭甲吗?捶打了桐油的那种。”绣好像并不在意我回不回答,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这种用桐油浸泡反复捶打的皮甲韧度是够强,如果时间够的话,我是能穿透,不过婆婆说得对,我从柔若无骨到力的回归过程有点长,这往往是致命的。
“我们这次可以完成任务的对吧?”绣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有些害怕了,她比我小,才15岁,我已经16岁了,不过我的个子比她矮多了,我更像个孩子。
我点点头表示是的。
绣脸上浮现一个笑容,我知道她要干嘛,我正要阻止,她已经动了,她跃起穿过了前窗的帘布飞了出去,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马儿嘶鸣着跑的更欢了,车颠簸的就像要飞起来。
也就一小会的时间,外面变得安静了,我静静的坐着,耳膜捕捉着外界的任何声响,不一会,她撩开帘布探头进来说:“你早就知道?”
“翠姑人呢?”我抬眼问她。
绣铁青着脸说:“跑了。”
“你太性急了。”我又闭上了眼睛。
“不要教训我,……我们……我们回去吧。”绣原本的坚强马上消散,她从未这么害怕过。
我摇摇头说:“我们还有任务。”
“这个任务是要我们去送死!”绣猛地撩开帘子坐了进来。
“我们会活着的。”这话也许是说给自己听的,活着已是一种信念。
“刚刚是画皮的人对不对。”绣说着突然扑上来,用手扯着我的脸颊说,“你是水洛对吧?你就是水洛对吧!”
我身子一软从她的捧抱中逃脱,穿过她腋下的缝隙钻到了她的身后,恢复坐姿之后靠着车窗看着她。
“是你,是你,没有人会比你更像一条蛇。”绣呢喃着也坐在了铺榻上,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你真着急,现在没有人赶车了。”我责备着,她鼻子抽动,哭了,没有避讳自己的眼泪,任它漱漱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