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听了只是笑笑,却把来意跟他说明了。孙少华听了低头想了想,就道:“我可以找人给你问一问的,如果他能租那最好了。古城这地方行市不算太贵的,要租的话大概一年三两万估计就能拿下来。
于是来喜专心地回家等孙少华的消息。没过三天孙少华满头大汗地骑着自行车跑过来找他了。孙少华说伙计我通过工商所的朋友给你问了,那个姓蔡的真是去意已决,所以现在除了买下来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不过冲我朋友面子,那姓蔡的答应再退一步,只要二十五万就够了。
来喜听了这话便有些丧气,心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买卖可就做不成了。孙少华看他灰心的样子就劝他道:“如果资金允许,我建议你们还是把它给买下来。我听内部消息说,可能过个一年半载的这北湖区委区政府有可能要往那一块儿搬,所以那边的房子增值潜力应该是很大的。”
来喜不过才初中文化,头脑里没有多少墨水,就问孙少华增值是啥意思?孙少华道:“就是你现在花一百块钱买下一件东西,过后可能就能会卖上一百五、二百。”
“不可能吧?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好事儿?”来喜听了直摇头。
“这倒不是不可能,如果区委、区政府能够定下来的话那增值是百分百的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儿多少是要担一点儿风险的。其实万一区委不往这搬这楼也不见得能亏多少。”
“可我的钱不够,我差挺多呢!”
“你差挺多吗?”
“还得差十几万吧!”
“差这么多啊?要缺三万两万的,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办办贷款试要差这么多就不好办了。”
来喜在家的时候,也曾三天两头赶集卖过自家产的菜,对菜少价高菜多价烂这样的事情还是懂得的。所以孙少华对他所说的区委区政府要搬的事儿他在心里早就盘算开了。他心说要不就赌一把试试?可真要买下来的话这钱的事儿倒是个大事!不过好在还有个大虾和他一块儿住着,心想这事儿还是得找大虾商量。
只是来喜觉得老麻烦人家孙少华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邀孙少华先去吃饭。不过人家孙少华说他已经有饭局了自己先告辞走了。
在这儿有必要说明一下,来喜为啥会对做生意这么感兴趣呢?其实事情很简单,来喜和大虾真的有很多不同。大虾打小失去父母,过的就是有一口吃一口有俩钱赌一双的日子。他一个人浪荡惯了,也就习惯于不太注重生活的质量。
可来喜就不同了,从家庭生活来说,他有一个能够使他养尊处优的环境。他妈虽然非常节简、甚至是太过吝啬,但是却打小纵容着他,他做了错事,他妈舍不得打他骂他。他想要啥,他妈即使再吝啬,也从来没有驳过他的面子。
虽然结过婚之后,他的性格上的弱点逐渐暴露出来,以致导致家庭生活的失败。可是从骨子里他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他常常也想,除了生孩子那点破事儿我可能有点儿问题之外,其他的似乎都不是我的错,那根本就是玉环和陈忠老鬼的错,他们本来那么不般配,为啥非要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儿呢?
玉环走了之后,他似乎真的在精神上需要找个依靠了,于是他选择了大虾。他从小就和大虾挺合得来的,当然要找他来一起打发那些无聊的时光。
可是他真没想到会跟大虾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如今后悔也是晚了,出来流浪了这几个月,虽说现在吃不愁穿不愁,可来喜夜里经常也有睡不着的时候。有时睡不着便胡思乱想,为啥会到这一地步呢?自己这一辈子走得不顺能光怨人家玉环吗?能怨人家陈忠吗?当初要是自己拿玉环好一点儿,不是就能够避免和玉环的分裂了吗?
说到家的话,是自个儿是从来没把人家当成自己的爱人啊!自己只把她当成自己的看家婆吗?爱人是啥呢?爱人是要用心去爱的。老婆是啥呢?老婆这话在现代社会虽然听着亲昵,可是骨子里却復容易理解成是封建社会家庭的附属物,她们的作用主要是体现在操持家务上吧?比如洗衣做饭生孩子之类的。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体现在对丈夫的顺从上。自己似乎是完完全全按照这种模式贯彻下来的吧?
现在倒好,老婆竟会被自己给贯彻走了,自己现在居然也堕落成罪犯了?
从做下案子的那天晚上开始,不间断的噩梦已经开始天天伴随着他了呵!
来到古城之后,来喜和大虾又在电视上看过一期较为类似的案例。看完电视之后来喜真是有些震惊了,他们犯的事儿性质居然是如此之恶劣?
来喜不放心之下,有一天却又去了一家新华书店,他从书店里查到一本关于案例分析的法律书,那上边郝然也有这么一例,说是被拘的人质也是没事,可案犯被抓住后居然一下子判了十年。十年哪!做这种事儿咋判得这么重呢?人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候不都过去了吗?
所以在这些日子里来喜在反思的过程中不时地在想着,到底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呢?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够再继续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还是想办法做些生意挣到钱后把钱给人家偷偷还回去弥补自己的罪恶,那样的话可能国法就是追究也会考虑从轻发落吧?
来喜知道蔡老板不肯租只想转让后,他受了孙少华话的影响,已经决意将那栋酒楼买下来了。
于是来喜又去和大虾商量。
来喜好说呆说,大虾才回答说:“伙计我真是受不了了,那行,那行,那我借你十万吧?不过你至少得按银行给我计算着利息。”
大虾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买卖他是不会跟来喜去做的。依他的脾气性格,他实在不愿担这个风险。不过那么多现金一直放在手里总也不是个事儿,他又不敢把钱存银行里,真要存银行里说不定哪天犯了事儿一分钱也取不出来的。
所以来喜再三跟他商量之后他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总归来喜会有一栋酒店在手里,大虾心说这倒不怕他不还钱的。
有了这二十几万在手上之后,来喜的胆气儿便壮多了,想起孙少华曾经说过差三万五万他给帮着贷款的话,他便回过头去又找孙少华。
要说这孙少华也真够义气的,他当晚就安排本街道内一家信用社的经理和来喜一块儿吃了饭,并让那位经理答应以酒楼作抵押帮来喜贷八万块钱。
当时来喜觉得当年在村里时偶尔办贷款也不过贷一千两千的,下子贷这么多啥时候才能还上呢?来喜想跟人家说自己用不了这么多,孙少华却冲他比划了个手式让他贷八万块。
过后孙少华对来喜道:“开酒楼做生意周转资金用得多呢你手里钱少了可不行!如今这社会,钱在谁手里谁就是大爷,他肯多贷给你你还怕啥呢?”
来喜想想也是,心说这孙少华倒是位靠得住的朋友,虽然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倒跟他学了不少东西,以后可真要对得起人家。
因为已经跟蔡老板商量过细节上的事情了,所以交款办手续切都非常顺利。
在办理手续的时候,孙少华和他那位工商所的朋友都在场,蔡老板还特地安排厨房拣最好的东西做了一桌酒席。
等签完过户手续钱款过手之后,蔡老板在酒桌上扬起肥胖的手指对来喜道:“陈老弟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是真舍不得这栋酒楼啊!可是我现在也有我的难处,没有办法,我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虽然现在我已经说了不算了但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就是这酒楼里的厨师和服务员,她们我一个也不带走,就给你留下吧!我也希望你能够接受他们。换言之,你就是不接受他们也不要紧,就先让他们在这儿干着,等再过个仨月俩月的让他们有个缓气的时间也行。”
蔡老板的话里的意思倒也真是出向他对员工的一片心意。于是大家一齐说蔡老板真够义气。
“那行蔡老板,你的话我记住了,你就放心吧有啥不明白的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来喜说的也是真心话。他才接这酒楼还不知道这酒店到底咋个开法呢!有这么些熟手在这儿帮着不很好吗?
没想到蔡老板又道:“我说陈老板啊!我就再送你一句心里话吧!都说当老板不容易,其实能让弟兄们为你贴心贴肺地出力那才叫真正的不容易。我做几十年生意,别的倒没啥收获,就总结出四个字来,将心换心,这是做好生意的首要一条。”
蔡老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来喜还能说什么呢?于是连忙端起杯子敬蔡老板酒。
真正接手酒楼之后,来喜才感觉到这当老板确实不容易。先说说管理上的事儿吧!这酒楼原先有五个员工,两个在厨房里的一个是厨师,叫吴栋,另外一个是厨工方良。
按说这么大一间酒楼,两个厨子一点也不多。再说服务员,原先有一个站吧台的叫李玲,个儿挺高,长得瓜子脸细柳腰,且面上似乎带些傲气,据说还是专科毕业的大学生。
来喜第一次听说那服务员叫李玲时,心里却一下子想起了在老家平古时交好的小美。
来喜心说小美虽说对他倒也实在,但是小美身上始终带着些风尘女子的轻浮呢!
而人家李玲就不同了,李玲待人不亢不卑,平时不苟言笑,听人说话时一般只是报以微微一笑。来喜觉得自己只要跟李玲一对眼神就有点儿晕。来喜心说人家这才真正是好姑娘呢!不过人家毕竟是古城大城市里出来的,而且那时候还讲究城镇农村户口,他这个土包子要当了这酒店老板人家能看得起吗?
来喜在李玲面前一时就怀了自卑的心态,心说这种好花儿啥时候也插不到咱牛粪上。另外恐怕人家跟那个蔡老板关系也不一般吧?或者人家的心思还在蔡老板身上呢!
于是有一天中午喝了点酒,便找人家谈话,胡乱就说了一通“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的可能有时听着不顺耳多将就些,当然以后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了去留自便,如果愿意走,那倒不勉强”之类的话。不料第二天人家就真的辞职走了。
另外两个小服务员一个是曾经给来喜上过菜的,名叫田小玉,是个安徽姑娘,另外一个和李玲一样,也是本市的,叫胡佳欣,她俩主要负责酒楼的卫生和上菜。按说就是这么几个人,以前干啥现在来喜让她们继续干啥就行了,但那两个小服务员虽然还在这儿干,卫生却打扫得明显比以前差了,有时甚至连杯子都洗不净就给客人端上去了,弄得客人大发脾气。另外还有那两个厨子最近似乎也不是尽心尽力,有时客人们催菜催得急,他们的菜却经常出不了锅。客人等不急,便埋怨说下一次再不来了。
本来就是旅游的淡季,因为这些变故,这酒楼的生意一下子便清淡了许多。
这只是来喜的难题之一。第二却是关于酒楼的装修问题。本来以前这酒楼装修得已经不错了,可是当大多数回头客听说换了老板之后,都说既然是新老板,这酒楼就应该重新装修一下,别的不图,就图个新奇嘛!
因为以上这两个原因,客源稀少的问题也就很容易发生了。
当然在赊账之类的事情上也还存在一些小问题的。一般外地来旅游的没有赊账的,只是本地的一些客户喜欢赊账。但这些人里面也分出两种来,一种是当地政府的一些小科员之类或部门之类,因为看上这里的环境,过来招待客人吃顿饭,往往习惯性的签字走人,说是十天半月到单位去结账就行了。政府单位似乎是不缺钱的,来喜试着去要了几次,倒也不用你跑第二趟腿。
来喜最担心的却是那些在附近中小企业充老板拿大款的人,可是来喜似乎又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企业的老板还是办事的人员,有时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下子带进一大帮人来吃饭,吃饱喝足之后将嘴一抹,说身上的钱不够先签字记着吧!这时候来喜就觉得尴尬,心说让他签不让他签呢?不让他签,这万一是个头头脑脑的人儿,那自己不明摆着看不起人家吗?可如果要他签,这钱却又不知何年何月找哪个香头能要得上来?
那天就有附近一家丝网印刷厂一位姓崔的副厂长,一个五十来岁虽然个头不高但身体胖胖脑袋也胖胖一笑两眼就眯成一条缝的男人,就带着三、五个人过来吃饭,酒足饭饱之后也要签单。来喜看花了六百多,犹豫再三,最后下定决心让他付现。于是赔笑对崔副厂长道:“大哥,小店自开张以来基本是不对外赊账的,大哥看能不能给付现钱,小弟可以给您打九折您看行不?”
不想那崔副厂长听了这话便有些恼,道:“你不知道我就这附近印刷厂的崔某某吗?噢!也怪不得,你新来的啊!原先我可是一直在这儿签单的,我可跟你说,你真要我回去拿钱那我给你拿去,不过拿了这一回我可没有第二回啦!”
来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想不过就是以后不上门了,这样的客户倒也不稀罕。可是他心里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这种人般嘴皮子是比较薄的出了这个门之后肯定会传播小道消息的,万一让他在外面顺嘴胡说坏了酒楼名气那就麻烦了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为好。
于是来喜依旧笑着道:“哎崔老板瞧您这话又说到哪儿去了?您小兄弟能来这儿开店还不全仗着大家伙给碗饭吃吗了您老放心,以后您要再来的话我再给您打折行不?”
来喜话里明显还是不想让他赊账的意思。崔副厂长也不是傻子,知道今天这情面人家是不会给了,怒气冲冲地掏出六百元摔到柜台上,要了张发票走了。来喜就这么张罗着试着干了一个月,月底一算进出账,包括人家签字欠下的两万八,竟然还赔进去两千多。
来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生意不是块料。
来喜正为难着,不想那酒楼旧时的主人蔡老板因为附近一些企业还欠他不少钱回来收账。来喜听说后,主动准备了一桌酒席请他。
那天中午酒喝到五、六成上时,来喜一时提到那些爱赊账欠账的人,便触发了蔡老板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