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绍台参将的治所在台州,戚继光一到台州就得到了各级官员的热情接待,台州知府谭纶还在兵部借调,带头的是台州同知成邦干。
就在戚继光和同僚们寒暄时,突然收到斥候营的情报,倭寇一千余人从慈溪登岸,沿路烧杀抢掠,一直打到了龙山所。戚继光听了大惊失色,龙山所是防卫省城杭州的门户,如果龙山所丢了,自己可能会创下大明武将任职最短的记录。
戚继光以紧急军务为由送走各路官员,立即召集麾下将领商议如何援助龙山所。刚刚上任的戚继光,虽然人生地不熟,但他前期做了大量的调研,对倭寇及明军的战斗力有很深入的解。虽然情报显示只有一千余名倭寇,为了确保自己入浙第一战开门大吉,他还是召集了宁、绍、台三府七千多名士兵,自己也身先士卒、披挂上马,与副将卢镗、把总楼楠等几员将领率军直奔龙山所而去。戚继光认为以七倍兵力出击,再加上自己临阵的指挥,必可保全胜,对这一战他充满信心。
在龙山所附近明军和倭寇主力遭遇,戚继光非常镇定的观察地形,部署阵地,安排阵型,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为避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尴尬局面,他选择了一处高地作为指挥所,让戚继美担任传令兵,举彩旗为令,正是这个决定挽救了这场战役。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戚继光指挥大军向倭寇发动冲锋。让他惊奇的是倭寇看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兴奋的眼冒红光,向明军发动“猪突战术”。更为怪异的是倭寇的指挥信号是首领手中的折扇,只见折扇往上一挥,倭寇就以刀锋向上,吸引明军的注意力,突然间倒转刀锋迎头砍下,杀明军一个出其不意。而且倭寇之间互为呼应,协同作战,明军却毫无组织,各自为战,让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倭寇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前军就抵挡不住了,后面的军队见势不妙,根本不管戚继光的号令,扔下前军转身就跑,于是整个部队开始溃败。
无数明军四散奔逃,被几百个倭寇在后面穷追猛打,毫无反抗之力,戚继光看着这滑稽的场面,目瞪口呆。副将卢镗劝戚继光赶紧逃跑,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跑了,动作之麻利娴熟,一看就是沙场老将,除了戚继光的亲卫,高地上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跑了。但戚继光知道自己不能跑,如果自己跑了,这一仗就真完了,现在只有他能力挽狂澜。他一回头看到把总楼楠还在后面,他有点好奇的问道:“楼将军,你怎么没跑啊?”楼楠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末将想问戚将军您跑吗?”戚继光笑了出来:“我是此战主将,当然不能跑。”楼楠躬身施礼道:“末将之前在蓟门任职,曾有幸和您一起巡边,见识过将军的威名,既然主将不撤,末将愿与将军共进退。”这是楼楠的心里话,他去年从蓟门调回浙江后,本想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杀寇建功,但几次出征都跟着主将落荒而逃,心中憋屈无比,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逃跑的主将,自然真心追随。戚继光闻言大喜,马上安排楼楠率领朱钰等亲卫下山做好准备,看自己的号令行事,楼楠欣然领命。
站在高地上的戚继光镇定心神,取出上阵从不离身的弓箭,运起“龟息真定功”,瞄准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射出一箭,正中倭寇心脏,当场毙命,倭寇冲锋之势为之一滞。戚继光又一鼓作气连射两箭,将两个负责指挥的倭寇首领射杀,顿时倭寇阵型大乱,失去指挥的倭寇惊慌失措,放弃了追击,茫然地停在原地寻找狙击者。
戚继光看到机会来了,连忙让戚继美举起红色令旗,楼楠率领朱钰等数十亲卫立刻向倭寇冲去,在他们的带领下,部分溃败的明军也鼓起勇气,跟随他们开始反击。
在楼楠、朱钰等人悍不畏死的冲锋下,倭寇开始溃散,明军终于占据了战场的主动。但当朱钰等人追杀的正起劲,眼看就要全歼敌人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人没了,朱钰回头一看,明军有的在地上休息,有的在捡拾倭寇丢下的财物,不管戚继光发什么号令,反正是不追了。戚继光在高地上看到这一幕,徒呼奈何,他担心楼楠人少吃亏,赶紧让戚继美举起蓝色令旗,命令他们停止追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倭寇逃走。
龙山战役以明军的获胜而结束,戚继光也如愿取得了自己上任的开门红,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刚才逃跑的副将卢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地回来了,正如他悄悄地走,不带有一丝尴尬,好像他一直就在戚继光身边,从未离开。戚继光无奈地问道:“明明形势大好,为什么这些士兵都不追了呢?”卢镗神色坦然地应道:“倭寇凶残,一旦将他们逼入绝境,往往会来个同归于尽,所以把他们赶走就好了,没必要拼命。”
戚继光听完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了这场战役有如此滑稽结局的原因,自己认为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却漏算了一点,这支军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军队。他手下的士兵主要来自宁、绍、台,这三地本就富庶,这些士兵参军只是想混口饭吃,既不知道家国大义,也没有军人的职业精神,更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兵不在多而在精,这样的军队就是人数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
带领这样的军队出征,将领随时要冒着成为光杆司令的风险,现在戚继光能理解卢镗了,他也是在无数次被抛弃之后,才练就的逃跑本能和本领啊。但戚继光并不想做逃跑将军,他决定做自己最擅长的事—练兵,就像他在山东所做的。
楼楠在关键时刻立场坚定,表现英勇,戚继光非常欣赏,很快他就成了戚继光手下的得力将领,也是戚继光到浙江后第一个追随他的本地将领。
戚继光三箭定龙山看似偶然和传奇,其实他采用的正是特种作战的常用战术—精准狙击,特种破袭。即通过狙击灭杀敌人的主要指挥官,破坏敌人的指挥系统,并派出精干特种作战分队,实施特种破袭行动,使敌方陷入混乱,引导大部队展开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