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七月,戚继光行文知会俞大猷一起出兵讨伐吴平。戚家军水师自浯屿出发,陆军自漳浦出发,总兵力达一万人,水陆并进,迅速攻占吴平在梅岭的基地,扫清吴平在陆地上的支援,将他孤立在南澳岛上。
九月北风渐起,戚继光剑指南澳,挥兵南下,于九月九日到达南澳,而此时因受信风影响,俞大猷的舰队迟迟不能赶到,闽粤军队一直不能合兵一处。
但戚继光并没有消极等待,他一到南澳就认真勘探地形,发现南澳港出入口狭窄,仅能容纳一艘战船出入,贼寇在其他三面修筑墙堡,地形险要,防御严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吴平粮草充足,就能反客为主,自己纵有十万之师,亦无可奈何。而此时吴平正打算积蓄粮草辎重,长期依托南澳岛的坚固防守与戚家军周旋。
戚继光不想失去战机,便立即用渔船载满石头,沉塞南澳岛各港口,又派战船封住猎屿、宰猪、大沙等澳,彻底封锁了南澳岛。但此前吴平对沿岸居民一直施以小恩小惠,所以戚家军封锁南澳岛后,不时有人偷偷驾船至南澳岛为其提供各种补给。这对戚继光的进攻计划造成很不利影响,他在沿岸发布公告严厉禁止,并将附近海民的渔船都收缴上来,等贼灭之日再发还,才断绝了南澳岛的接济之路。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九月二十五日,俞大猷率领船只三百余艘,水陆士兵近两万人赶到南澳岛,与戚继光会师。联军声威大震,准备全歼吴平之军。戚、俞两人就进攻南澳计划进行了周密磋商,最后采用了戚继光的策略,由戚继光指挥陆军、俞大猷指挥水军向吴平发起总攻,并采取奇袭背后与水陆夹攻的战法。
戚继光在战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一是采取攻心战。他制作了很多檄文,劝告胁从分子只要放下武器,都将被从轻发落。并每晚都派人驾船驶近南澳岛,借风势将檄文散布于岛上。很多贼寇捡到檄文,争相传阅,吴平部队开始军心动摇,士气大降。吴平知道后怒极,派人每晚到处搜检,并斩杀了几个传阅檄文的手下,但收效甚微。
二是精心挑选登陆地点。戚继光勘察地形后,发现只有两个比较好的登陆点,一个是宰猪澳,一个是龙眼沙。宰猪澳离吴平本寨较近,且附近地势平坦,有利于大规模展开的登陆作战,但是吴平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已经修建了严密的防御工事,并驻扎大量部队阻止明军登陆;龙眼沙附近则悬崖峭壁,地势陡峭,不利于展开大规模的登陆战役,且离吴平的巢穴较远,并没有引起吴平的注意,也没有安排部队防御,只安排了几个哨位监视,部队登陆后反而可以从容进兵。
戚继光最后决定让陈大成、胡守仁等人率领主力在宰猪澳登陆,吸引吴平的防守,而自己率领精锐之师在龙眼沙登陆,趁机从后偷袭吴平巢穴,很可能会达到毕其功于一役的效果,即使被吴平发现,也能让他分兵防御,分散其兵力,更容易取胜。
九月二十八日拂晓,进攻正式开始,俞大猷指挥水军向南澳港发起猛烈进攻,与此同时戚继光指挥陆军发起登陆战,并在南澳岛附近海域布下天罗地网,防止吴平战败逃脱。
陈大成、胡守仁负责主攻,率领主力八千人在宰猪澳登陆,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迅速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让登陆士兵迅速结营以待,立栅为城,防止吴平派海贼反攻,等部队完全上岸之后,再分兵两路,陈大成率左军径取吴平本寨,胡守仁率右军配合水师进攻港口。
吴平的注意力完全被戚家军的主力和俞大猷的水师所吸引,他将重兵屯于港口和宰猪澳,依靠防御工事负隅顽抗,成功遏制明军的攻势,双方陷入僵持,但战略优势已经牢牢掌握在明军手中。
与此同时戚继光领着两千精锐偷偷绕到敌巢后面的龙眼沙,先头部队攀登峭壁而上,在崖顶将绳索垂下,后续部队缘绳而上,不知不觉间就登上了南澳岛,吴平安排的哨位还在睡梦中,就被戚家军先头部队全部解决。
九月二十九日,吴平为挽回不利形势,派兵引诱戚家军左路孤军深入,并安排二千人设伏,被陈大成识破,将计就计,反将伏兵分割包围,戚家军的猛烈冲击,打得吴军弃甲而逃,左军成功逼到吴平本寨前。
吴平率众出寨反击,双方正在交手,戚继光已经率领后军偷偷摸到吴平本寨后面,此时从背后偷袭,如神兵天降,杀入寨中,寨中海贼惊慌失措,竟然无法组织有效抵抗,被戚家军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吴平正在寨前石岩上指挥作战,忽见寨中大乱,急忙退回寨中,想要稳定局势,结果被陈大成紧追不舍,明军左军也奋勇攻入寨中。吴平见势不妙过寨而逃,直奔南澳港,想要从海路逃跑,被戚家军随后追杀,吴平军彻底崩溃,四散奔逃,有的藏入岛上山林中,有的到处寻找小船想要逃跑,有的爬上悬崖跳海逃生。
而此时在右军胡守仁的配合下,俞大猷的水师攻破南澳港,并在港口四处放火,焚毁敌船。吴平逃到港口后,紧急登上一艘战船,并指挥残存战船悉力抵战。福船上的明军把早已准备好的火球,从高掷下,引发贼船大火,海贼们纷纷投水自溺。
只有吴平的战船趁乱逃出海港,但海上有明军水师封锁,吴平便下令取掉船上所有标识,想要混入明军舰船中逃跑。
没想到俞大猷早有准备,早就定好号旗,每船一面红旗悬于桅头,昼夜不准放落。如今虽然满眼都是各式舰船,但唯独吴平的战船没有悬挂红旗,水师官兵齐声呐喊,将吴平的战船团团围住,吴平无路可逃,在绝望中投海自杀。
这一战彻底剿灭了吴平的势力,南澳岛被攻占,吴平投海自尽,斩首一千八百余级,有将近八千余海贼或战死或溺亡,可谓大获全胜。
这是一场集登陆战、阵地战、奇袭战于一体,水陆配合密切的经典战役,堪称精彩绝伦。戚继光、俞大猷把战争的指挥艺术发挥到了极致,无论是水陆并进,还是合围夹击,亦或是背后奇袭,都反应出二人高超的指挥技巧和默契无间的配合。只可惜这却是二人最后一次在战场上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