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狩四年,武帝发动漠北之战,卫青、霍去病二将各率五万骑兵,自定襄、代郡出击,跨大漠征匈奴老巢。将军李广年老,却仍耐不过自己保家卫国之心,几次上书求出征,武帝表面应允,却暗中告诫卫青:“不可付李广以大任,其运不佳,且年老体衰,不利我大汉收服匈奴。”而后,李广一队被卫青单独调开,迷路于大漠中,因不堪刀笔吏的侮辱,拔刀自刎于帐中。
长安城内,十里街灯,灯火辉煌闪耀,一片光明景象。小将孙佼眉头紧锁,踏一骑快马而来,传送战报,并告知各将家属死伤情况。至李府大门,停下,深叹一口气,双手呈上一封家书,跪于大门前。李广妻见此情境,大概也会到了几分信中意,扶额跨过大门槛,拆开家书,知晓丈夫大去之事,悲痛万分,昏倒在自家大门前。三日后,气绝,随其夫归去。
李广生前育有三子一女,前二子夭折,剩下一子一女相依为命。其子名敢,漠北之战中以校尉身份随霍去病出征,夺左贤王鼓旗,斩众匈奴之首,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幼女葇夷,未满十六,好读书,又喜骑射,居于其兄李敢府中。
李敢随霍去病班师回朝,刚入府,见其妹麻衣缟素,全府上下无不着白衣,甚疑,问其缘由。葇夷双眼红肿,跪在兄长面前,诉到:“兄长回朝,我本应备好良酒美食相迎,无奈父亲遭此横祸,母亲又随父而去……”葇夷闭上眼,紧皱着眉,“父亲本不应……都是卫青!若非他将父亲一队人马调离主战场,父亲他又怎会迷失道中?父亲性情刚烈,不愿为刀笔吏所辱,于帐中……母亲也受不住打击……”李敢直愣愣地立在那里,鼓着眼睛,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李敢提了提气,尽可能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咬着牙,转过头对妹妹道:“照顾好自己。”捏着拳头,铠甲都未脱,径直向卫府走去。葇夷颤抖着,跑向李敢,拽住他的衣角,嘶吼着:“哥哥!爹娘已去,我不想你也出事!”李敢扯开葇夷的手臂,眼发红,抬着头“这口气,我怎会咽的下!”只见他驾马而去,留下葇夷呆坐在地上,无法言语。
李敢打伤将军卫青,卫青自觉愧疚,未将自己的伤情外传。然而碰巧霍去病来到卫府探望舅父,瞧见舅父的满身瘀伤。那霍去病是何种人?战功显赫,年少气盛,少年得志,定是忍不得自家舅父被人殴打欺负。于是在李敢至甘泉宫狩猎的路上,放箭将其射杀。武帝这两年深深宠信霍去病,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下旨宣称李敢是打猎时被鹿撞死的。
李敢一死,葇夷便成了长安城内又一个孤独的可怜人。
一月以内,亲人全部离自己而去,兄长李敢的死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生活彻底失去了意义,终日穿着那身白色衣裳坐在园中的亭内喝酒,碎碎念着旧日亲情,正是应了后世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役仆们都说小姐疯了,走的走,散的散,府中只剩葇夷几个近身奴役,还衷心地服侍在她左右,每日都劝说着自家小姐。
以泪洗面,以酒为食的日子持续了近大半个月,人们都以为李家的四小姐会这么一直颓丧下去。
直到那日,李府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驼铃声……驼铃的声音对于生长在长安的人来讲,似乎有一定的致幻作用,可以让人看到遥远的大漠扬起的黄沙漫天,看到祁连山脉连绵的弧线,看见罗布泊平静的水波纹悠悠荡荡……
正在喝酒的葇夷突然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劈开那片黑暗,她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黄沙,她知道,她的哥哥,父亲,他们一家的荣光是飞舞在那片热烈的大漠上的,他们的魂早已葬于塞外的黄沙下了。她应该做的,是跟随那段悠悠晃晃的驼铃,游向沙漠的最深处……
三日之后,她散了家仆,买了骆驼,将家中所剩钱财全部装上,跟随晃晃悠悠的驼铃,踏上了西行之路。
从此,西行的丝绸商队里多了一位终日闷闷不语,面貌清丽的汉人姑娘,长安城内,消失了一位李家才艺双绝的李四小姐。
一年后,人们听说大汉向西域的商队里有一位汉人葇夷姑娘,虽是汉家女子,却又极善于骑射,颇有点当年将军李广的韵味。大家都在猜测,若这位姑娘不是女儿身,定能成为大汉出征浴血沙场的一位好将领。可这位姑娘呢?总是寡言少语,虽说待人礼貌周到,可好像从她的嘴里从来不会冒出多余的话来。这样一个奇怪的姑娘,沿途多少公子哥都沉醉于她清俊秀丽的容貌,可是当所有的追求者刚要表态的时候,姑娘总能用她满脸的戾气和手中紧握的那把锋利的匕首吓退那些想要追求自己的人。那些追求者们知道这是一位武艺高强,杀死寻常男子不在话下的姑娘,全吓的退了后。像一株有刺的玫瑰,这位的刺还是铁做的,美丽却又伤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久而久之,姑娘成了众多公子口中的“黑面女”。
商队向着西边行进着,如同流向西边的一股粘稠的粥,缓慢而集中……
他们到达了一片苍劲的胡杨林,周围便是一大片水波荡漾的湖泊。“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已是楼兰国的领地了。”商队首领尹启和眯着眼睛说道。“今日天气晴好,此地又有充足的水源,我们不如在此修整几日,也好为几日后的行程做好准备。”向来话少的葇夷姑娘也发了言。“既然平日寡言的葇夷都提出想法了,兄弟们不如就修整几日,顺便多购些干粮。”“是。”商队众人也赞同了这个决定,不一会儿便开始安营扎寨,升起了直挺挺的炊烟,映着天上滚滚的太阳,好一派热闹景象!
蓦地,人们发现帐篷外远远站着一个裹着棕袍的男子,戴着别致的皮毛做的帽子,手持弯弓朝着帐篷的位置上,好像要将那只利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