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说别的,这是一个有利于环境卫生的安排。这是很好理解的,不妨设想一下笼罩在阵地上空那古铜色的刺鼻气味,要是在人走近壕沟边时,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强烈,会怎样呢?这地方在尸体埋葬前肯定跟地狱一般可怕。埋的无疑都是日本人。一个从前做过殡仪工作的士兵检验了一下在坟墓边露出来的一只发绿的半握着拳的手后,判断这些尸体埋下有一个月了。
离壕沟的边缘不远,一条粗短的大腿,穿着日本兵的军裤,斜插在土里。“大个子”奎因走过去停了下来。几个在他前面的人急不可待地想去看看,鲁莽地踏入了坟墓,却慢慢地陷入了泥土和死人中间,直陷到膝盖那么深。那些双脚正在下陷又没有任何固体物可以支撑的人全都以惊人的敏捷跳了回来。他们破口大骂,满身臭味,给那些捧腹大笑的人们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前车之鉴。所以,奎因没敢冒险再往前走。
奎因穿着战斗靴踮着脚尖恰好站在硬地的边缘处,身上冒着一点汗气,脸上带着奇异的绷紧的笑容,嘴巴咧得很大,使一排大牙在绿光中看上去像个熠熠闪光的小型钢琴键盘,回过头去挑衅地看了看其他人。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他已经受够了对他个人的侮辱,总有一天,天佑神助,他要报复了。
“看上去这家伙还是个健康的样板。身上应该有些值得带回家的东西呢。”他来了个开场白,一边俯下身去抓住那只穿着鞋的脚,试探性地摇了摇想看看在土里黏得有多牢,而后用力一拔。
壕沟的地面像遭了地震一样地颤动,原本平静的苍蝇随之惊惶失措,嗡嗡地乱飞了起来,不久又安静地落了回去。在丛林的暮色中,人人都睁大了眼看着。奎因还抓着那条腿,而那条腿本身也还在壕沟里。时间静止了一秒钟,在这一秒钟里毫无运动或呼吸,之后奎因又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拉那只脚;再一次,苍蝇惶恐地嗡嗡飞起来。那条腿仍然黏得很紧。
为了不输给别人,站在原先做过殡仪工作人身边的那个士兵走上前去抓住一只颜色发绿的半握着的手。这人便是来自印第安纳的小伙子,二排的一等兵霍夫。他紧抓着那只手像握手似的,仿佛在祝福它以前的主人一路走好。他另一只手也抓住那手腕,傻傻地笑着,同样用力一拽。对于他,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他人好像把这两个举动作为范例,开始散开在坟墓的边缘。他们看上去被一种奇怪的傲慢所影响。他们对那些暴露的尸体推推戳戳,用步枪枪托敲打这个日本兵的膝盖或那个的肘部。他们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一种拉伯雷式的情绪席卷了他们,使他们行为粗野、纵声大笑。他们肆意暴虐日本人的肢体,高声狂笑,每个人都努力比别人制造更大的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