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暮色苍茫,远远地可以看到前面有一户人家,青砖灰瓦,大门紧闭。
想不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居住。乔三大喜,忙加快脚步走上去叩门。
他这次出来替东家收账,因路上耽搁了一下,差点要露宿荒野,幸好这里有户人家可以投宿。
没敲几下,便听到门里响起几声咳嗽,然后有个老者的声音应道:“来啦,门外何人?”
乔三隔着门答道:“老伯,在下因赶路错过了宿头,恐天黑难行,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老人家可否应允?”
老者又咳嗽了几声,将门打开了,“出门在外不易,客人请进吧。”
借着残存的天光,乔三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站在门内,长得慈眉善目,不时佝偻着腰背咳嗽一声。
“多谢老伯,叨扰了。”乔三拱手行了一礼,跨进了院门。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沉了下去。
老者点起一盏油灯,将乔三引到一间客房里。房间里有床有桌,摆设整齐,一尘不染,老者又取来一床被褥铺到床上。
“寒室简陋,希望客人不要介意,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饿了吧?稍等片刻。”老者说着迈着蹒跚的步子向厨房走去。
乔三有些过意不去,忙道:“老伯,不用麻烦了,我肚子不饿……”
不想腹中恰好响起一阵怪声,让他十分尴尬。
老者和善道:“客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乔三感激道:“多谢。”
一碗热汤面下肚,乔三满足地舒了口气,与老者攀谈起来。
他刚才看这座宅院不算小,可看起来怎么冷冷清清的,好像只有老者自己居住。
老者叹息一声,说其实他的妻子也在,没有出来招呼客人是因为卧病在床,出不了房门。
也正是因妻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老两口才找了这么一个远离人烟的清净之处。
乔三宽慰了老者几句,见夜色已深,老者回去照看妻子,乔三便吹熄了油灯歇下了。
睡到半夜,乔三被尿意憋醒,踌躇良久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披上衣服出去找茅厕。
不好意思再惊动主家,他悄悄地借着月光向屋后走去。
宅子后面带着一个后院,种着几棵树,树冠遮蔽了月光,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乔三内急,就想找个角落解决算了。刚走几步,忽然听见前方好像有人在喁喁私语。
他探头一看,只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身影正站在一棵大树前面,嘴里念念有词。
“……这两日天凉,我给你换了一条厚点的被子,你是不是觉得没那么冷了?”
“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了,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抱歉……咳咳……”
听到那耳熟的咳嗽声,乔三确定那个身影就是这家的主人,那位热心善良的老者。
只是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对着一棵树说话,是不是犯糊涂了啊?
乔三心想正好去问问茅厕在哪,就出声唤了一句:“老伯……”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惊得忘了下面的话,因为他突然看到了那棵大树的样子,简直是太怪异了。
那大树树身粗壮,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分为南北两个枝干,像是一双张开的巨手。
南面枝叶繁茂,树枝连理相通,好似一张大网,中间结成一个树茧的模样;北面虬枝峥嵘,干枯似焦木,在夜色中像无数鬼爪伸向天空,“鬼爪”上还挂着好多白白的东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老者倏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寒光闪闪地看着乔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鬼气森森的,与之前那个慈祥老者判若两人。
乔三吓了一跳,月光穿破了轻纱似的云层,明亮如水,他也恰好看清了那棵怪树上挂着的白色东西是什么。
是一颗颗人类的骷髅头,瞪着黑洞洞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而树的下面堆积着累累白骨,不知道枉死了多少冤魂。
乔三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到头顶,裤裆里一热,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他的两条腿抖如筛糠,想转身逃走,却发现全身都没了力气,头也昏沉沉的。
“本不想害你性命,你自己却偏偏要找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便只有将你永远留下了。”
乔三的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听到老者阴沉沉的声音说道。
无常道人和长青去了趟西海,带回一个紫衣女子。天宝对于无常老道的捡人能力已经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地跑去收拾了一间空房间给隽晴住。
隽晴也没有挑拣,也没有客气,而是豪气地从袖子里摸出一颗夜明珠送给了天宝做见面礼,然后大大方方住下了。
长青跑去跟师父抗议,“师父,我们道观都是男的,她一个女人住在这里不太好吧?会被人说闲话的!”
无常道人喝着酒,头也不抬道:“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谁爱说说去。”
“她还拿夜明珠贿赂天宝师兄,万一带坏天宝师兄怎么办?”长青义正辞严道。
无常道人继续喝酒,随口道:“你也可以去贿赂天宝啊,别让他被带坏了。”
长青悲愤,师父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穷得叮咣响,拿什么跟人家一条龙比有钱?
无常道人这行不通,长青干脆直接找隽晴去了。
“喂,我说你干吗赖着不走?我都说你认错人了。”
隽晴采了一把野花,插到一个充当花瓶的瓦罐里,正专心致志地摆弄。她在海里呆的时间久了,对陆地上的什么东西都感到新鲜。
她抽空给了长青一个大白眼,“关你什么事?你师父都没有赶我走,你算哪根葱?”
长青被噎得一时语塞,气哼哼道:“第三根葱!”
隽晴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完打量了一下臭着脸的长青一眼道:“怎么,你是不是怕我,所以才想赶我走?”
长青强撑着道:“谁怕你了?我只是不喜欢你……”
他看到隽晴的脸色忽然一变,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扔下一句“不管你了,愿意留下就留下吧”,然后落荒而逃。
隽晴低着头继续整理桌上的花,良久,她自嘲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我,可谁让我喜欢你呢……”
长青心里郁闷,便趁无常道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散心。
他变回青蛟的原形,隐在云层里一口气飞出去好远,等落地化为人形一瞧,前方有一处陌生的城镇,看着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长青又变作碧衣公子的打扮,大摇大摆进城去了。这条街看看杂耍,那条街听听小曲,逛累了找家茶楼坐下来喝茶。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说得唾沫横飞,在场听众听得聚精会神。
“……诸位,可都听过‘鬼宅’的传说?话说那座宅子飘渺无踪,神出鬼没,经常在黄昏时分出现在无人的荒野。如果有不知情的旅人误进了鬼宅,那可就等于踏进了鬼门关,再也不回还呐。”
“真的假的啊,那鬼宅里到底有什么呢?”台下有人半信半疑。
说书先生用手中折扇一点桌面,压低声音道:“那谁知道,凡是进去过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大概不是吃人的妖怪就是嗜血的恶鬼……”
众人齐齐打了了寒战,被说书先生阴森森的语气激得起了鸡皮疙瘩。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书先生看吸引人的目的达到,拍了下惊堂木,开始说正篇。
长青看看周围有胆小的还缓不过神来,心中嗤之以鼻。这说书先生也太会吓人了,那什么鬼宅如果让他撞上,三两下给它拆个稀巴烂。
从茶楼出来,路过一家商铺时,发现围了一圈的人。长青最爱凑热闹,挤进去一瞧,是一名妇人正在商铺门口掩面哭泣,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商铺掌柜的看引来这么多少人围观,影响了自家生意,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对那妇人斥责道:“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家男人去哪了。我派他去收账,结果一去不回,说不定卷了钱款跑了,我还没找你要人呢!”
妇人哭哭啼啼道:“掌柜的,我家相公一向本分老实,怕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求掌柜的派人去找找……”
掌柜的不耐烦道:“我哪有那时间?反正收的账钱也不多,我也懒得追究了。识相的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否则报官把你抓起来!”
妇人被连推带搡地轰了出来,孩子惊恐地拉着母亲的手,吓得哇哇大哭,娘俩搂着哭成一团。
长青看不下去了,手指微微一动,正要走进店门的掌柜的“哎呦”一声,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好可怜,她家男人说不定就是被那鬼宅给迷了去了,唉……”
旁边忽然多了个人,摸着自己颔下的山羊胡子感叹道。
长青转头一看,认出正是刚才的说书先生,他惊讶道:“你不是在说书吗?怎么会在这?”
说书先生一脸无辜,“说完了啊。”
他捅捅长青,神神秘秘道:“阁下不是凡人吧?刚才那一幕我可看到了。”
长青斜了他一眼,“看到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说着转身想走,说书先生忙拽着他的衣服跟上去。
“阁下别走啊,区区不才,略懂一些捉妖之术,所以能察觉到阁下身上的妖气……”
长青猛地站住,瞪他,“怎么?听这意思,你是冲我来的,要不要试试看你能不能收了我?”
说书先生陪笑道:“不敢不敢,阁下虽然是妖,但气息平和,隐隐有正气缭绕,所以在下才敢斗胆上前一探。”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长青被他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实不相瞒,在下盯着那鬼宅很长时间了,只是苦于法力微弱,不敢轻举妄动。今日想邀阁下与我一同前去,铲除妖邪,为民除害,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长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没问题吧,我是妖,为什么要帮你去抓鬼?”
“阁下一看就是一心向善的好妖,再说了,这也是积功德的事,于修炼有好处,你确定不干?”
说书先生极尽诱惑,说得长青终于动心了。他想让师父看看,其实他也是很能干的。
又到了傍晚时刻,暮色笼罩了大地,一座青砖灰瓦的宅子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怎么看,都跟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
长青和说书先生偷偷摸摸地潜到宅子附近,长青有点怀疑道:“你确定这个是鬼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说书先生信誓旦旦道:“绝对是,就因为这样它才能把人骗进去啊。我们翻墙进去,切记别打草惊蛇。”
长青跃过墙头时,感觉周围的空气滞了一滞,那是穿越结界才有的感觉。他这才确信,这个宅子确实有古怪。
那个说书先生看来有两把刷子,竟也毫不费力地跳了进来。两人落脚的地方是宅子的后院,里面的景象跟在外面看到的完全不同。
长青吃惊地看着院中的一棵怪树,那树一半繁荣一半枯干,枯枝上挂着一颗颗白色头骨,像是树上结出的恐怖果实。
“阴阳木?!”说书先生脱口而出。
长青挠挠头,虚心请教,“什么是阴阳木?”
“我也是听别人提起过,说这阴阳木生在阴阳相交的地方,一半为阳一半为阴,一半为生一半为死。”说书先生表情凝重道,“而且生入为死,死入为生,可以颠倒阴阳。”
长青被他绕得头都晕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活人碰到阴枝就会死,而死人在阳枝里面养着,就能重获生机……你看到南面树枝中间结成的那个茧吗?里面肯定有一个人,而这些白骨则是牺牲者,将自己的生机通过阴阳木渡给了茧中人。”
好阴损好残忍的法子,这树也太邪性了。
长青谨慎地四下望了望,能懂得使用阴阳木,这宅子的主人必不是善茬。可他们闯了结界进来的,都这么半天了,怎么也不见任何动静。
“我去探探这阴阳木,看看那茧里是否如你所说。”长青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还真没把这破树放到眼里,跟说书先生叮嘱了一句,起身一纵,便跳到了南面的树枝之上。
纵横的枝叶彼此交缠,编织而成的巨茧从上面看更像一个摇篮,或者说,是一个天然的棺材,里面果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闭着双目,神色安详,像是陷入了沉睡,身上还盖着一条簇新的棉被。
长青眉头一皱,想看看女子是否为活人,便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不料他的手刚伸出去,脚下的阴阳木忽然有了动静,疯长的枝条缠住了他的双腿,顺势攀延而上,想要束缚住他的全身。
长青吃了一惊,运起灵力想要挣脱,却发现体内空荡荡的,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说书的,这是怎么回事?!”长青挣扎着,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到说书先生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坠入陷阱的猎物。
长青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这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己,早就设好了圈套,使了一招请君入瓮,可笑自己还真傻乎乎地钻了进来。
“忘了告诉你了,阴阳木如果‘生眼’处滋养着人身,那么一切触碰它的活物都会被当做养料吸收掉,即使你是妖力强大的青蛟也不例外。”
说书先生慢条斯理地撤去了自己的伪装,一头黑发变作银白,挺直的背塌了下去,满脸的皱纹生出,转眼变作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长青已经说不出话来,竭力用体内最后的力量对抗着阴阳木的吞噬。
“不要白费力气了,老朽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抓到一条青蛟……咳……咳咳……”老者笑了两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长青只有瞪着他,用眼神表达自己想要揍他一百遍的意愿。
“本以为要前功尽弃,我撑不到那一天了,真是没想到啊,我的莲儿终于要醒来了。”老者边咳嗽边大笑,状若疯癫。
长青翻了个白眼,心中甚是凄凉,“师父,徒儿今日算是栽了,您老人家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像是感应到了他内心的呼唤,从他的眉心处突然窜出一缕淡淡的金光,如同灵蛇一般在他全身迅速游走,片刻便形成了一个薄薄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阴阳木继续抽取长青的生机。
“咦?怎么回事,难道你这条青蛟还是有主儿的?”老者诧异道,那金光分明是一道保命符咒,一般都是由法力高强者种在爱护的晚辈身上,可以在生死关头救人一命。
这时天空中一声龙吟传来,一道雷光劈下,落到那阴阳木上,顿时火花乱溅,枝叶横飞。
一条紫色长龙从空中蜿蜒而下,落地化为一名容颜秀美的紫衣女子。
阴阳木委实强悍,被雷劈了一下,也只是损失了点皮毛而已。不过老者却急了,挡在隽晴面前怒道:“你要做什么?”
隽晴望着被树枝裹成粽子的长青,目中闪过一丝焦急,挥袖又是一道雷光,“老不死的,你给我让开!”
“不许你伤到莲儿!”老者寸步不让,硬生生用身体接下了那道雷光,怕波及到树茧中的女子。
“找死!”隽晴眉间聚起风雷之色,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厉。
老者咬牙强撑,只差一点点了,只要阴阳木将那青蛟的磅礴生机转化给了莲儿,那么她一定会从沉睡中醒来了。也不枉他杀人如麻,造孽无数,死后将坠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阴煞阵,起!”老者咬破舌尖,对着阴阳木树下的累累白骨喷出一口鲜血。
阴风阵阵,白骨上浮现出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发出凄厉的鬼哭之声,向隽晴扑过来。
这些都是死在阴阳木下的冤魂,死后魂魄都不得解脱,被困在这里成为阴煞,是老者保护阴阳木的杀手锏。
要说隽晴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看到这么多面目惨厉的阴煞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吓得脸色一白,向后退了一步。而她身后不知何时有一根阴阳木的树枝伸了过来,一下子勾住了她的衣服,将她也拽到了树上。
这下,隽晴和长青成了同命鸳鸯,并排被裹成了粽子。
长青保命的那层金光也渐渐黯淡下去,他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意识是清醒的。看到隽晴为了救他也身陷险情,心中直骂她蠢,不知道回去搬师父那个大救兵啊。这下好了,今天都得交待到这儿了。
那老者边咳嗽边大口大口地吐血,他本来就快油尽灯枯,刚才与隽晴一战更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老者几乎想仰天大笑,一条青蛟不够,又来了一条紫龙……莲儿她会活过来,她会拥有长久的寿命,太好了……
老者欣慰地看向树茧中的女子,却被阴阳木旁边突然多出的人影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人一身破旧道袍,正一边打量阴阳木,一边举着一个紫葫芦喝酒,闲适得像在逛自家后院。
“原来五十年前失踪的阴阳木在这里,放他们下来吧。”无常道人伸手拍拍树身。
阴阳木似是十分惧怕他,瑟缩了一下,乖乖舒展了枝干,将隽晴和长青送到了地面上。
老者目瞪口呆,他与阴阳木相处了这么久,都不敢轻易触碰它。怎么到了这个老道手里,一棵树都温顺得跟条狗似的。
“还有一个。”无常道人又拍了拍树身。
阴阳木像是犹豫了一下,枝叶“簌簌”抽离,那个树茧迅速分解,其中躺着的女子也露了出来。
“不要!”老者回过神来,嘶吼一声,扑上前接住了那个女子。
“莲儿!莲儿!”老者唤着怀中女子,却发现她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原本栩栩如生的面色也迅速死寂下去,转眼红颜枯骨,灰飞烟灭。
“她早已经死了,这不过是强留于世的一个躯壳。只为了她尸身不腐,便害了那么多无辜性命,你简直罪不可恕。”无常道人冷声道。
“你胡说!如果不是你,莲儿她早醒了,都是你害的!”老者猩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无常道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
“所谓阴阳木颠倒阴阳纯属扯淡,你都被它骗了。那些被你诱骗来的人或者妖,都是被阴阳木吃掉了,只分了一点点生机去了树茧中,制造出她一直在沉睡的假象。事实上,她永远不可能再醒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老者疯狂摇头,几近崩溃。
他当年与妻子伉俪情深,一同踏上了修仙之路,期盼可以一起长生不老。不料妻子突发急症,药石罔顾,舍他而去了。
那时他刚小有成就,不甘就此失去挚爱,四处寻找逆天之法,最后在一本禁书之上看到了有关阴阳木的记载。
于是他又历经千辛万苦,在阴阳交界之处找到了一棵阴阳木的幼苗,将它带了回来。
他记得为了让阴阳木迅速成长,他大开杀戒,用活人鲜血浇灌,才让阴阳木结出了树茧。此后为了躺在树茧中的妻子,他又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一切根本就是徒劳的,他怎么能够接受?
“你作恶太多,寿数将尽,死后下地狱忏悔去吧。”无常道人看了满脸死气的老者一眼,摇了摇头,走过去踹了躺在地上的长青一脚。
“快起来,装什么死?让你逞能,就你能……”
老者看看空荡荡的怀中只留下了妻子的一堆衣物,蓦然间心灰意冷,呕出一大滩鲜血,倒地气绝而亡。
无常道人超度了树下的亡魂,将阴阳木收起,准备到冥界找个地方封印起来,不让它再害人。至于老者的魂魄,自有鬼差前来拘去审问。
隽晴和长青慢慢恢复了过来,两人相对无言,跟随在无常道人身后,气氛尴尬又微妙。
无常道人只当做不知,刚想带二人离开,忽神色一动,转身走到一间好像柴房的地方。里面有个被捆住手脚、神情憔悴的男人,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把乔三送回了家中,看到他们一家团聚,相拥而泣。长青不由感叹,这人命够大的,竟然进了鬼宅还能活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者没有把他喂了阴阳木,而是把他迷晕了关了起来。
“大概他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而妻子醒来又希望渺茫,所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吧。”无常道人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