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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尸蜗

1

月上中天,湿濡腥臭的风由窗缝灌入。

立柱上悬挂的淡红色绢幔随风飘起,露出雕花木床上红艳艳的蚕丝被单。

床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四肢纤瘦如竹竿,面若酱色,浓密的黑发乱蓬蓬堆积在头顶,依稀还能辨出昔日清秀的容颜。

最诡异的是,他腹部高高隆起,上面包裹着一层绷紧的肉,就像是足月的产妇。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倾泻而入。

一个披着薄纱的美貌少妇匆匆走至床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了一条缝,登时屋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她端起碗,颤颤巍巍地将盛满饭的汤匙送到他嘴边。

“咕噜,咕噜”,男人吞咽着口水,喉结在干瘦的脖子上滑动。

“饿……好饿啊……”

他喘着粗气欠起身子,一把夺过食盒,将其中的饭菜一股脑向嘴里倒去,也顾不上咀嚼。汤汁混着碾碎的食物残渣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淋得被褥一片狼藉。

突然,他瞪圆了双目,猛烈咳嗽起来,随即从口中喷涌出无数黏稠的绛红色液体,散发着恶臭。

“饿啊……好饿……”男人捂着胸口,眼皮向上翻起,露出了大片眼白。

“相公!”少妇伏在男人颤抖的身体上,手中的碗滚落在地,“大夫马上就要到了……你再……再坚持一夜!”

2

下过雨,森林深处升腾起浓雾,溽暑湿气弥漫不散。

“这位小哥,能不能慢点?!”沈凉一面狂奔,一面想方设法躲避着盘虬卧龙的树木枝干。

他前方一丈外,有个身着白色短褂的少年,赤着脚飞奔,灵活地绕开了所有障碍,轻盈敏捷得像一只鸟。

“这家伙真的靠谱吗?怎么看起来像个小鬼头?”猫紧紧抓着沈凉的肩膀,身子也跟着剧烈颠簸。

“啧啧,可别小看他,他可是如今江湖上炙手可热的信客阿飞,专门替王公贵族送信,一人能顶十匹千里马。”

“呦,您如今也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神医了,竟有濡州大户派信客寻你来看病。”猫戏谑地笑了。

沈凉刚要夸耀几句,忽然觉得脚底板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猛地停住脚步,身子不由得向前倾倒,重重趴在了泥泞不堪的小路上。

猫眼疾脚快,已然轻轻跃下,立在了他身前。

“哎呦……什么东西?”沈凉龇牙咧嘴地坐起,从脚底拔出数枚布满了细密红色花纹的碎片。

“不过是尸蜗的壳罢了。”阿飞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到了他们身边。

“尸蜗?”猫若有所思地嗅了嗅残壳,“我也活了一千多年了,倒是从未见过这种蜗牛。”

“它们只在炎热潮湿的森林中生长,算是濡州特产吧。”阿飞说着一手拽住沈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拎起猫的后颈抡到背上,“雇主事情紧急,时间不多了,暂且委屈一下大人们了。”

“诶?啊——”

沈凉一声惊叫,身子倏地腾空。只见阿飞的两臂化作了两只巨大雪白的翅膀,借着南风猛烈地扇动起来,很快便驮着他与猫飞向了高空。

“原来你不是人类,难怪轻功能超越我。”沈凉不屑地说道。

“大人过奖了,在下只是个凭本事营生的小妖。”阿飞的声音淡然又充满力量。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已经可以俯看到一座繁华城市的轮廓。

“大人们,抓紧!”

阿飞皱紧眉,绷住翅膀,倏地向西南方俯冲而去,最终稳稳停在了一座奢华的大宅院里。

“白小姐要的人我已带来了。”阿飞冲着一群打扮雍容的侍女们淡淡说道。

领头的侍女一脸嫌恶,勉强笑了笑,随手将一袋钱扔到了他怀里。

阿飞小心翼翼收起了钱,又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竹哨子递给了沈凉,道:“坊间传闻沈大夫携一妖猫游走江湖,医人亦医妖,视天下众生皆为平等,在下一直佩服。您若有吩咐,可以连续吹响此物,我定会以最快速度前来效力!”

他向沈凉与猫深鞠一躬,便纵身一跃向空中展翅飞去,待到飞至高空竟变成了一只白鸽模样。

“大人们,后会有期……”

沈凉将哨子挂在了脖子上,眯起眼望着阳光下逐渐远去的小白点,喃喃道:“有趣的家伙……”

“沈大夫快随我们来吧,我们正是去小姐那里送饭的。”侍女们向沈凉招手。

“送饭?这么多……都是给一个人吃的?”

闻之,侍女们互相使着眼色,当着沈凉的面低声议论起来。

“说来也奇怪,柳公子自打病后,一天要吃几食盒饭,活像一头牛的食量。”

“你们还记得不,他刚来时可是清清瘦瘦、斯斯文文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柳公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小姐为何还待他这般好?”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小姐可是个奇女子!他们的婚事原本老夫人是不准的,可谁料半年前她头戴凤冠身披红衣,带着银两上了柳公子门上提亲,搞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

“难怪如今他病成这样,老夫人也不来探望……”

3

沈凉被引进一间宽敞明亮、布置豪华的卧房里。房中一张名贵的雕花木床,四柱上垂挂着淡红色的帷幔,依稀可见里面有个蠕动的人影。一个梳着堕马髻、戴着金步摇、遍身绫罗的美丽少妇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泪。

“白小姐,在下沈凉。”沈凉卸下肩上的木箱。

少妇一怔,似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衣着落魄、披散头发的年轻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

直到那传言中被神化的猫操着一口温和沉稳的男低音,彬彬有礼道:“小姐有何吩咐?”她方才深吸一口气,眨着红肿的眸子,跪倒在了他们脚下。

“求求大人救救我相公!他……他……一定是被妖邪附身了!”

话音未落,帷幔里忽然传来一阵嘶哑瘆人的呻吟声。

“呜呜……饿啊,好饿……”

沈凉径直冲向床前,一把拉开了帷幔,顿时,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只见堆积着食物残渣的床上躺着一个腹大如箩的男人,正“咯吱,咯吱”啃食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甲,一行行血迹顺着手腕流淌而下。

屋里的侍女们都已支持不住,跑到屋外呕吐起来。

“接下来请白小姐也暂时回避!”

说罢,沈凉放下帷幔,打开木箱,从中抽出数枚长有一尺的银针。他将男人的手脚用绸带紧紧捆住,然后用长针接连扎入他的胸口至小腹。

“动……动了!”

猫趴在沈凉肩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见男人暗黄色的胸腹上,一排长针犹如波浪般此起彼伏地动了起来。

沈凉又从木箱中抽出更多的长针,毫无次序地扎入他膨胀的腹部周围。不多时,那些凌乱的长针也开始了杂乱无章的舞动。

“莫非里面是……”沈凉皱紧了眉,将手掌划破一道血口,放置在蠕动的长针上,这时男人腹上的波澜渐渐恢复了宁静。

“解决了吗?”猫长舒一口气。

突然,沈凉倏地收回了手,大喝一声:“快趴下!”

只听“嗖——”的一声,原本扎在男人腹部的长针悉数迸出,极速向四方飞去。沈凉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帷幔,在男人周身旋转着抖开,接住了全部长针。

此时,他才发觉整个右手臂剧痛,摊开手,发现掌中起了一串燎泡,似是被灼烧过一般。

“大夫,我相公他究竟怎么了?”白小姐惊魂甫定,缓缓从地上爬起。

“不好说……这不是普通的病症,通过针的走向可以知道,他腹中应是生满了活物。”

“活……活物……”白小姐惊恐地捂住了嘴。

“对,正是因为这些家伙们疯狂地吸收着他吃下的养分,不断繁殖,所以他才会有如此持久强烈的饥饿感!”

沈凉沉吟了片刻,又道:“先生发病前都吃过什么?”

白小姐唤来厨子,将几日前的菜单一一列在了纸上。沈凉与猫仔细看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沈凉将一枚墨绿色的丸子送入了男人口中,并解开了他手脚的绸带。男人身子一松,四肢缓缓垂在床榻上,如同吊着四条黄布。

“给先生服下的丸子可止住饥饿之感。请先生想想是否独自吃过什么?”

“我……我吃过尸蜗……”男人努力侧过头,直勾勾盯着沈凉,声音似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那种东西能吃?恶心得要命!讨饭的都不敢碰……你怕不是记错了吧?”白小姐惊叫道。

“呵呵……你这样一直养尊处优的娇小姐自是不会懂尸蜗的美味。”男人眼中放出了光,“我流浪到濡州后常常只能以蜗牛充饥,那尸蜗个头大,用黄酒腌一下便可吃,鲜美滑嫩,是无上的美味啊……就算如今已不愁吃穿,我还是忘不了那味道,所以……经常一个人偷偷抓来吃……”

“相公,你可知道那东西以林中腐尸为食,肮脏至极啊!”

“我……已经吃了快五年了,一直都好好的。我这条命都是尸蜗给的!”男人吼道,瞪圆的眼珠里现出一道道深重的红血丝,“若是如今真因这东西死了,也算是还了债……”

他通红的眼睛里竟然滑下一滴不易觉察的泪。

4

午后,在濡州郊外遮天蔽日的密林中,沈凉与猫正细细寻觅着。起风了,潮湿闷热的气息一阵阵喷在脸上,连发梢都是湿漉漉的。

终于,他们在一棵百年老树盘虬粗壮的根茎上,抓到了几只手掌大的尸蜗。

赶回白家后,沈凉在后院里打了一盆清水,将抓来的尸蜗浸入了水中。大概半炷香的工夫,一个个绛红色滑腻的肉体从红纹蜗壳中缓缓探出。

“我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肉,人怎么下得去口?”猫撇了撇嘴。

沈凉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又从木箱中拿出一个小罐,从中捏起一把明黄色的药粉撒入了水中。水面一开始浑浊不堪,不多时,黄泡沫竟全被吸收,再度恢复了清澈透亮。

突然,从绛红色的蜗壳内爬出了数条细小的红色虫子,如丝如缕,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

“果然……”沈凉拿起长针挑起一条虫子细细端详。

不多时,他又在水盆中加入了另一种灰绿色的药渣,只见原本不停蠕动缠绕的虫子渐渐舒展了躯体,在水面上浮了一层。

“你……你究竟在搞什么?”猫声音微微颤抖。

“我在水中放了引虫粉,引出了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活物。它们吸取腐肉的养分疯狂繁殖,如今已到了大爆发的程度。”

“你是说尸蜗体内寄生了无数虫子?”

“没错,唔……看这样子就叫它们血丝虫好了。我推测它们单独一只无甚么威力,但繁殖速度极快,数万条聚集起来足可以产生巨大的灵力。我的手就是被它们弄伤的……”沈凉摊开手掌,掌心依旧可以看见一串脓血泡。

“那么这虫子用什么药可除?”

“无药。”沈凉伸了个懒腰,看起来丝毫没有压力,“刚才加的那绿色渣滓就是驱虫药,可只能令他们沉睡,却不能除尽。”

“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被虫子吞噬掉?总得想点办法,哪怕是找到虫子的克星……”

“嘿嘿,阿深,说到点子上了!那你说什么动物最喜欢吃虫子?”沈凉狡黠地笑了。

“鸟?”

“没错,我们或许可以把阿飞唤来问问。”

白家庭院很大,一半是按照江南名园的样子建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另一半却悉数种满了蔬菜与果树,甚至还有一大片甘蔗林,令人猜不透主人家的情趣。

沈凉在菜园子里吹响了竹哨,声音清脆婉转,似是鸟长鸣,传了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猫从酣睡中醒来,道:“哼,那小鬼真的会来吗?他说不定已经去千里之外送信了。”

“我信他的……”

整个下午,沈凉头枕着双臂躺在绿油油的田地里,眼睛一直盯着天空,看着它由碧蓝染上金黄。渐渐,月亮升起,夜幕即将降临。

突然,半空传来振翅的“扑棱”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让沈大夫久等了!”

回过神来,阿飞已停在沈凉身前,灰色的发丝在脑后凌乱飞扬。

听闻了沈凉的疑问,阿飞思索了片刻,道:“我的确曾在这林子里见过一种鸟,生着金色羽毛,小如蜜蜂,长长的喙深入尸蜗壳子中,不知道吸了什么东西,总之它们飞走后那些尸蜗还是活生生的。”

“这金鸟究竟栖息何处?”

阿飞神色黯淡下来,缓缓道:“唉……不瞒您说,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种鸟,或许它们已经绝迹了……”

“看来正因金鸟绝迹,所以尸蜗才会血丝虫泛滥,柳公子无意中吃下才会被寄生。”沈凉忽然神色一变,“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它们的宿敌是何物?”

“唔……应该是蜘蛛吧。”

5

夜已深,明月高悬。沈凉低着头在密林中不停地兜着圈子,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你手里拿个盘子转来转去做什么呢?”猫卧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这不是普通的盘子,这是灵盘。”沈凉抬起头,语气陡然冷峻,“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得以生生不息。既然能使一个物种消失,绝对有强大的咒力相助。”

“咒力?”

“我推测是有咒术施加在了这林子里,令蜘蛛异变,导致金鸟消失。这个灵盘可以帮我找到施术的位置。”

“找到之后呢?”

“循迹去找幸存的金鸟,如果有的话……总之,赌一赌吧!”

沈凉一直全神贯注低头盯着灵盘上不断旋转的指针,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倏地从树上落下。他一时停不住脚步,直直撞了上去,结果发现一个毛茸茸的头撞进了他怀中。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凉一下子后退了三步。

“沈大夫,您果真来了林子里。我一直在等您……”阿飞立在他面前,脸微红,手指别扭地交缠着,“因为……有件事翻来覆去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您。”

“咳咳……有话快说!”

“金鸟中的头领似乎和我一样已经修成了人形。那天我被委托向京都送信,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是在……白家宅子里。”

闻之,沈凉立即拎起猫的后颈向出林的方向奔去,手中高高举着灵盘,上面的指针迅速旋转,在西南方位密集波动起来。

后半夜,屋子里散发起陈腐的气味,窗外树枝上停了几只鸱鸮,不时地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

柳公子额头滚烫,双目紧闭,已不再喊饿,而是开始断断续续说起了胡话。

“死了倒干净……我这条命……也是还债……”

白小姐俯下身贴在他脸旁,紧紧攥着一张丝帕粗鲁地堵住他翕动的唇,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渗出了血。

“我就知道,到死的时候你还是想着那个妖怪……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就是不让你如愿!”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柳公子耳边回荡。

柳公子倏地睁开了眼,眼白已变得通红,眼球已浑浊不堪,依稀可以看到蠕动的虫子身影。

“嘎嘎……”鲜红的泪一串串从他眼中滑下,他被堵住的嘴用力蠕动着,从喉咙里发出怪异嘶哑的笑声。

突然,屋外响起了猛烈的拍门声。

“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小姐一惊,披起外衣推开了门,看到是沈凉便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的。”沈凉用满是污泥的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柳公子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小姐您得罪过谁?”

“没……没有……”白小姐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们白家素来光明磊落,本本分分在濡州做买卖,从未和哪家结过仇。”

“那就是有人得罪过您喽?”沈凉从袋子中掏出了四个黑盒,打开盖子,里面各有一只拳头大的蜘蛛干尸,头部涂着鲜红的血。

“这……这是……”白小姐捂着嘴后退了几步,撞进了屋内。

“您最好如实奉告!不然,柳公子恐怕熬不到今天早晨……”

白小姐双手撑着木桌勉强站立,僵硬的脸颊上缓缓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冷道:“那是个妖怪,就算用了咒术又如何?”

“唉,有何深仇大恨要置她于死地?”沈凉轻轻叹了口气。

“死?”白小姐瞪大了惊惧的双目,“我只是想让那个人永远消失在我与相公的生活里而已……难道说……”

“果然,施术者并不是你,只是利用你罢了。呵呵……愚昧的人类啊!”沈凉揉碎了盒中的蜘蛛干尸,用碎屑点起了一盏灯。

烟雾呈螺旋状上升,弥漫在白家宅院里。

不多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月光下,只见密密麻麻的蜘蛛从院墙角落、屋脊上、泥土地里钻出来,迅速爬向了他们。

6

成群的蜘蛛在卧房门口汇聚,如同一条黑压压的河爬过高墙向院外流淌而去,很快便占据了静谧无人的长街。

“是山的方向!”猫立在一棵三丈高的大树顶端俯视着整条街的蛛群。

沈凉提着灯向东方奔去,沿途不断有新加入的蛛群,一齐向着山麓进发。

最终,蛛群全部在半山腰一个岩洞口停住,有的调转了方向,有的爬上了石壁。

“应该就在这洞内。”沈凉手中燃着蛛灰的灯熄灭了。

“那它们为何不进去?会不会是我们走错了?”猫疑虑道。

“呵呵,因为那里面有更强大的同类,它们知道那猎物根本得不到罢了。”

沈凉燃起一支火把,拨开洞口的藤蔓与杂草走了进去。洞中布满了腥臭的白色黏液,抬脚时能拉起又长又密的丝。

随着愈走愈深入,地上渐渐堆积起越来越多的骸骨,有动物的,有人的,还有奇形怪状不知何物的。

洞穴的尽头是间小室,里面闪着点点光芒,似磷火在黑暗中燃烧。

当他们走近才发现,一张巨大的蛛网上黏着数十只蜜蜂大小的金色小鸟,有的翅膀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还有许多已黯淡无光腐烂死去。

“里面是个……人?”猫轻巧跃入层层叠叠的蛛网最内层,只见白色的黏液中包裹着一个人形的物体,四周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沈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钻进去,周身已沾满了黏糊糊的蛛丝。

“不妙……”他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剑,划开了包裹在人形外厚厚的黏液盔甲。

白色的液体渐渐剥离,露出一张湿漉漉的小脸,皮肤白得透明,生着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与嘴,似乎是个娇美少女的模样。然而,她的身躯已融化了一半,手足都与白色黏液融为了一体。

“可怜你百年修为了……”

那少女缓缓睁开了眸子,目中丝毫没有惊奇,只有深邃的哀恸。

“那家伙的……同伙么?今天又是演的哪一出?”她喃喃道。

沈凉伸手抹去了那张晶莹剔透的脸颊上黏湿的液体,道:“小金鸟,莫怕,我是个大夫,前来救你回去的。”

那少女摇摇头,目中还是满溢着哀伤。

沈凉拎起猫的前爪,大声道:“你不信我?我是沈凉,他是秦深,江湖上我们的传说无人不知啊!”

“我信你……但是,我自知已经回不去了。”少女目中泪光闪烁,“我的身躯已经融化了,世上再无金鸟……”

沈凉怔了半晌,自顾自地喃喃道:“再过几个时辰,那个人的命恐怕……”

少女睁大了双眸,急促道:“有……有人病了?是白家的人吗?”

“那家人把你搞成这个样子,你还在想着他们?”沈凉冷笑着,“是白家相公柳公子吃了尸蜗,现在身体里满是血丝虫。这不是报应么?”

“我从来没有恨过白小妹,而阿柳一直被我当成亲弟弟啊……”

7

十年前,白家还蜗居在濡州郊外一间破烂的茅草屋中。那年,白小姐八岁,名字还叫做白小妹,上面有两个同样未成年的哥哥。他们的父亲战死在了沙场,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靠缝缝补补赚些小钱度日。

那时候,日子异常贫苦,哥哥们日日去地主家干活,剩下尚年幼的白小妹一个人玩耍。别人家的孩子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因为她面黄肌瘦,衣服又总是破破烂烂的,像个小叫花子。于是,她常常一个人跑进深林中冒险。

那日午后,她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醒来时已是黄昏。暮色四合,幽暗的林子深处不时传来阵阵野兽的嚎叫,吓得她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茂密的树丛中走出,身着鹅黄色薄纱裙,肌肤晶莹剔透,眸子清亮如水。她提着一盏黄色小灯,牵起白小妹的手,送她走出了深林。

“小姐姐,明天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吗?”白小妹破涕为笑。

黄衣少女一怔,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柔软与温度,犹豫道:“好……”

“我叫白小妹,你叫什么呀?”

“我……金玲玲。”

自此之后,白小妹日日钻入密林中玩耍,总是能见到等她的金玲玲。她为她讲述村子里的趣事,她又为她讲述林子里的传说。

“小妹,我们之间是不是你们所说的……‘朋友’?”

“是啊,我最喜欢和姐姐在一起了。”

两年后,金玲玲终于鼓起勇气走出了林子,和白小妹一起来到了村子里,看到了她所描述的一切景致:大柳树下躺着卖瓜的凶恶老伯,田野里趴在地上捉蟋蟀的光屁股小孩,还有白家已经摇摇欲坠的破茅屋……

回到林中,金玲玲告诉白小妹,林中一棵开着红色花朵的大树下埋着一坛金子,是数十年前一个盗贼埋下的。第二天,白家少年不耐烦地跟着小妹妹来到了林中,本以为是骗人的把戏,没想到真的挖出了满满一坛金子。

从此,白家兄弟依靠这笔横财在濡州城中做起了丝绸生意,很快便成了知名大户,盖起了新宅院。

白小妹也成了白家千金大小姐,但她与金玲玲的友谊始终坚韧,即便她心中早已隐隐察觉金玲玲可能不是普通人,因为已经过去五年多了,她却依旧是少女的模样。

在白小妹十四岁那年,金玲玲找她玩耍时带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他虽生得眉清目秀,但瘦弱不堪。

这孩子叫阿柳,他一个人流浪到了濡州,在林子里饿晕后为金玲玲所救。她喂给他一种绛红色的肉,口感肥美滑嫩,可以迅速补充体力。

“好吃吗?”金玲玲笑盈盈望着阿柳。

“好……好吃……”阿柳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少女,脸涨得通红。

“这是尸蜗,切记不可以自己吃,要我给的你才可以吃哦。”金玲玲说。

阿柳跟着金玲玲在林子里生活,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无数蜜蜂大小的金色小鸟,日日振动着翅膀“嗡嗡”飞舞。

“如果我是妖怪,你会害怕吗?”金玲玲问他。

“不会,不论姐姐是什么,我都要一直和姐姐在一起,永远不分离!”阿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答道。

日子流逝如水,白小妹和阿柳都长大了,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翩翩公子,很是相称。只有金玲玲永远是十五岁的模样,那么娇柔,那么美好。

十八岁那年,白小妹头戴凤冠,身披红衣,只身走入了密林深处。

“阿柳,我与你青梅竹马,情深意切,此生惟愿与你相伴。”白小妹勇敢说出了这一番话,在这个闭塞的小城里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阿柳却沉默了良久,最终沉声道:“可是……我……我要永远和玲玲姐在一起啊……”

“她是个妖怪!难道你还不懂吗?人与妖怪是没有结果的,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能被尊重,才能享受到荣华……”说出这番话,白小妹只觉得胸口突然通畅了,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远处的金玲玲一闪身,悄然躲在了一棵大树后,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半年后,阿柳还是入赘了白家,因为金玲玲不断告诉他,她真的是妖怪,而且她只是把他当作弟弟罢了。

他们大婚那日,金玲玲被邀请坐了上席,作为阿柳的亲人对待。可是仪式刚刚结束,她便觉得头晕目眩,肢体渐渐不能自控。最终,她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身后生出了一对金色的翅膀。

这时,从门外飞来无数金鸟,如同一团金色的云雾包围了喜宴。“嗡嗡”的振翅声如雷贯耳,吓得周遭亲朋叫嚷着“妖怪——”四散而逃。

白小妹却镇定自若,指引着家丁绑起了虚弱的金玲玲。阿柳冲上去要和他们拼命,却被一干人拖回了屋子。

“阿柳,你放心,我只是把这妖怪交给一个人,带她到应该去的世界里,不会有事的……”白小妹回过头冲着他娇笑。

“恕我来迟!”一个紫袍老道慢悠悠走进了院子,袖中倏地伸出一张白色巨网,罩住了所有的金鸟,也罩住了金玲玲。

“我们……不是朋友么?”

金玲玲最后的叹息声散在空中,不知飘向了何处。

8

“当我醒来之后就被包裹在了厚厚的蛛丝中,那个男人说要把我炼成金丹献给皇上。随着时间流逝,我能感到自己数百年的修为在一点点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身体,从指间开始,一点点失去了知觉……”金玲玲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你……后悔吗?”

“沈大夫,我在深林中孤独修行了数百年,一直想知道什么是爱。后来,我遇到了白小妹与阿柳,我爱他们,把他们当作最亲爱的朋友。难道朋友之间不应该付出全部的真心与信任么?”

“呵呵……天真!人类是最肮脏龌龊的生物,所谓的爱都是虚情假意!”一阵尖锐嘶哑的笑声从洞口幽幽传来,一个紫色身影缥缈而至,是个面容沧桑瘦削的老道。

沈凉倏地拔剑出鞘,护在了金玲玲身前,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害她成这样的?”

“哈哈,笑话!怎会是我害的呢?明明是她最爱的人将她诱入蜘蛛阵里的啊!”那老道身躯一抖,从紫袍下探出八只毛茸茸的肢节来,“不然……我这才三百年的修为怎敌得过她呢?”

“你究竟要干什么?”沈凉怒喝一声,举起剑向化作巨大紫蜘蛛的老道斩去。

“我……哈哈,我要的是人类的天下!”巨蛛的四瓣嘴诡异地翕动着,挥舞起锋利的肢节迎上了剑。

二者在洞中激烈缠斗起来,由于四壁到处是黏稠的蛛丝,沈凉整个身体被缠绕其中,渐渐陷入了被动。

突然,身后一阵滚烫,燃起了熊熊烈火。原来是那猫躲在角落,悄然点起了火。没想到,蛛丝竟然最怕火焰,很快便烧成了一片。

“快把玲玲带走!”猫扑上了蜘蛛的头,在滚滚浓烟中戳瞎了它的眼。

趁这当儿,沈凉连忙向金玲玲奔去,当他刚要将其抱起时,忽然觉得怀中一片湿热——脱离了蛛丝壳,金玲玲的身躯从下至上全部化作了黏稠的脓水。

当融化到只剩下一个头颅时,她喃喃道:“沈大夫,谢谢您……请把我带到阿柳那里,我可以救他……”

说罢,头颅融化成了一个蜜蜂大小的光点,跟随着沈凉飞出了洞。

不多时,巨蛛跌跌撞撞追出,沈凉从洞口一侧倏地跃出,一剑贯穿了它血肉模糊的头部。紫色的汁液喷涌而出,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摊烂肉。

9

卧房里,柳公子僵硬地躺在床上,直瞪的双目里不时探出一两只红色小虫的头,肿胀的腹部可以清晰看到波浪似的起伏。

白小妹一动不动坐在窗前,没有梳头,没有洗漱,仿佛被抽去了魂魄。

一声鸡啼划破了夜空,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想起沈凉的话,她再也支持不住,伏在桌上呜咽起来。

这时,耳畔响起了“嗡嗡”的振翅声,她身躯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到一只金灿灿的小鸟围绕着她飞舞。

“玲玲姐……是你么?”她向着小鸟伸出手。

那金色的鸟竟停在了她的指间。

“是我错了……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只是……只是太嫉妒你,你永远不会老去,永远那么美……明明不是同类,为何阿柳那么爱你,又那么听你的话……”泪水喷涌而出,打湿了小鸟的翅膀。

鸟儿停顿了片刻,又转身飞向了床,猛地钻入了柳公子的鼻孔内。

随即,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整个人在床上翻滚,最终跌落在地上。

“你若是恨我就冲我来,不怪阿柳!不要伤害他……”白小妹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

“放心吧,玲玲是在救他,她那样又蠢又胆小的妖怪绝对不会杀人的。”沈凉从晨曦中缓缓走来,白色的长衫已被烟火熏得灰黑,“哼……更何况,她根本只是把柳公子当作亲人罢了。”

白小妹一怔,缓缓放松了怀里的男人,只见他一脸祥和,呼吸变得顺畅,肚子以眼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金鸟从他的左耳中飞了出来,翅膀上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沈凉走上前去,翻开柳公子的眼皮看了看,又开了几副止血化瘀的方子。直到他缓缓睁开了眼,甚至支撑着站了起来,白小妹方才感激涕零安下心来。

沈凉悄然走向屋外,末了,回头望了望她,轻蔑一笑,随即转身消失在了刺目的阳光中。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金鸟。

不多时,白小妹扶着柳公子追出了门,一齐冲着远方哭喊道:“玲玲姐,对不起……你回来吧……”

可惜,这一次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响。

“阿深,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尸蜗肮脏恶心么?”沈凉饶有兴趣地问。

“就算多美味,我也吃不下。”猫撇了撇嘴。

“呵呵,你觉得尸蜗肮脏,只因为它们吃腐肉,生出虫子。而有的人吃掉的却是朋友的爱,生出的是贪欲与妒忌。所以,肮脏的究竟是尸蜗,还是人的心呢?”

10

“玲玲,你不要一直跟着我啊,喂……”

沈凉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看着金鸟绕着他不停飞舞。直到他们走出深林,金鸟才振动着翅膀落在了沈凉肩上。

“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走?”沈凉动了动耳朵努力听着她的话语,“你说,你……想以身相许?”

猫听了一愣,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对于我而言,你还是个小鬼!回去重新修炼个千八百年,修成大美女再来找我吧!”说罢,沈凉拎起猫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哈哈……欠下的情债可不好还哦……”

猫戏谑地笑着,猛然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团金色的光芒久久在深林边缘徘徊着,不肯离去。

“她……一定很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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