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个不停,七日来将延绵几百里的钱来山脉覆盖,那三寸有余的积雪将翠绿的松枝压的摇摇欲坠。
“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是个好收成,家里的崽明年就不需要入山用命淘吃食了。可再这样下不论来年收成如何,这个寒岁家里就度不过去了。”
钱来山下一个叫牵牛的小镇烟火寥寥,叫镇其实不如叫村更合适。一座镇只住着十多户人家,而好似在这场大雪中所有生机被淹没。一名枯瘦的老者坐在用黄泥堆砌的屋里,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白雪,略显浑浊的眸子中露出一丝担忧。
白雪皑皑的山林中,举目四望都是一片白茫茫,听不见鸟鸣,看不见走兽。一个矮小瘦弱身披白色兽皮的少年小心翼翼的爬附在一颗粗壮的松树下,腰间插着一把粗劣的短刀,手中握着一把简陋的长弓。
不远处白雪间,一只遍体雪白的山兔用爪子抛开厚厚的积雪,咀嚼着有些枯黄的草,双耳却警惕的转动打量着周围。
“就是它了!”
少年心中默念,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止将山下穷困的村民逼上绝路,将他这个自幼大山生长的猎人也是,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大黄也同样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咻!”
利箭飞射而出,准确无误的刺入山兔的头颅,樱红的鲜血瞬间荡漾开来,在白白的雪中显得刺目,山兔四肢挣扎数下而后不动。
“今晚有的吃了!”少年从雪中爬起,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冻的通红的鼻子皱了皱,黑亮的眸子中却喜悦无比。
他和大黄已经两天没有吃食了,他已经感觉扛不住几日了,腹中的饥饿感觉肠子都搅在了一起,而大黄早已年迈,去年帮自己和雪熊搏斗,身体更加的不堪,没有食物补充能量的他感觉大黄熬不过这几天了。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哀伤,老头子前年就走了,一辈子无牵无挂,若不是十三年前在路边草丛中捡起自己,可能走的时候连个黄土堆都没有,就和这钱来山无数孤独的猎人一样,活着和野兽拼命,死后髒入兽腹。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问过老头子,老头子只说天生地养。前些年不懂事,偷偷跑下山去牵牛镇看到如自己同龄的孩子和父母嬉闹,自然是羡慕无比,回来后给老头子哭闹,老头子也不恼,只是抽着旱烟摸着自己头。
以前是老头子,大黄,还有他三个相依为命,现在老头子走了,只剩下大黄和他了。
将思绪收回,小跑过去准备将猎物带回去。当走到山兔尸体旁时,长久以来锻炼而出的警觉生效,少年脸色一变,身体微微扭动,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向左面翻滚而去,右手中的长弓顺势向着右上角挡去,而左手迅速的将腰间的短刀拔出。
“啪!”
长弓断裂,身上的兽皮也破裂,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只牛犊大小,遍体雪白,额头生有双角的孤狼屹立。
杨烨认出了它,它是这钱来山众多兽王中的一只,前些年见到它还是老头子带着他打猎在一处山鞘采药,无意中看到这威风凛凛的狼王带着百来号雪狼,将同样是兽王的云豹活活撕裂。
当时的它意气奋发,猩红的兽眸高傲睥睨,牙齿锋利,爪子锋利,仿佛拥有无穷的神力,遍体雪白的毛发如九霄之上的云,它一声嘶吼可令这方圆百里的凶兽惊惧。
可现在它老了,皮毛没有原先那般明亮,牙齿、爪子没有原先那般锋利,它的力气已经十不存一,身体的器官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它的眸子依旧高傲,哪怕它是被新的狼王击败,自己的众多妻妾成了新的狼王的妻妾,但它眸子中的高傲却不曾褪去。
这场大雪不止人饿疯了,兽同样如此。
显然它在这里埋伏已久,壮年的它不需如此,现在的它哪怕如此,也不能一击毙命。
一人一狼在皑皑风雪中两两相望,在呼啸的风雪徘徊,两者目光自然不是含情脉脉的,但也同样炽烈。
可惜两者都是想着吃掉对方,颇有些不解风情。
少年看着远处死去的山兔,又看了眼曾经的雪狼王,额头却渐渐流出汗滴,自己已经两日不曾果腹,可就算巅峰状态的自己也不一定能将对方击败。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四年前莫名的出现了一种能力,当意念集中脑海时有概率出现一点紫红色光芒,这光芒可以通过意念释放,对于凶兽有致命威力,可却不接受自己控制,时有时无。
他不想跑也不敢跑,他舍不得那只肥硕的山兔,大黄还在等他,而且就算跑,他相信自己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怯意,这只曾经的狼王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
只有表现的比对方凶恶,那才有一线生机,这是多年养成的经验或者说本能。想到这里他不禁怀念大黄在的日子,两者配合近十年,猎过野猪杀过熊瞎子,虽然也有数次凶险,但最后胜利的还是他们。
去年自己带着大黄遇见了一只同样年迈的熊瞎子,年迈代表着气血不足,也代表着凶狠异常。一只行将就木被同类丢弃的野兽,往往比成群的更加凶狠。
那次如果不是大黄拼死纠缠,不是突然间的灵光一闪,脑海中的紫红色光芒化作一道紫色闪电凝聚击打在熊瞎子身上,那日恐怕不是熊瞎子成为自己身上御寒的皮,而是自己和大黄成了熊瞎子的吃食,但那次之后大黄再也不能陪他出来了。
孤狼也看着眼前的少年,它已经渐渐产生灵智,但出现的太晚了,如果早出现十年,那么它有信心向着祖先所说的那步走去。它冷冷的盯着,却不敢随意进攻,它的直觉告诉它,眼前的少年身上最危险的地方不是那把刀。
良久,孤狼似乎权衡利弊后,咬住山兔的尸体,慢慢往后退去,退了四五步后转身几个飞奔跳跃,消失在这片雪林间。它不敢冒险了,以前没有灵智时还会为了诱惑而厮杀,现在它变得谨慎甚至有些胆小。
看到雪狼消失,少年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在真正确认走了后,一下子坐在雪地上,才浑然发觉自己身上破碎的熊皮被汗水打湿。
“去他娘的!”
少年吐了口唾沫,嘴中骂道。心中却后怕不已,自己蹲守的猎物被抢不说,自己差点成为猎物,他蹲守这山兔许久,那么这只孤狼蹲守自己多久了?
“咕噜咕噜!”摸了摸饥饿的肚子,又狠狠看了眼孤狼消失的方向,咒骂道:“该死的畜生,敢从爷爷嘴里抢吃的,你给爷爷等着!”
嘴里虽然咒骂,但却不敢继续停留,脚步蹒跚的向两里外的废弃的神庙走去,大黄还在庙里等他带来食物。
此刻天色渐黑,显然快入夜的了,而深夜的林,纵然老猎人也不敢独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