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国逗留了四日,与他三人一起把汴京玩了个遍。我是喜欢热闹的人,从早到晚玩都不嫌累,打听了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就拉着他们去,干什么都兴致勃勃,问题又多,孟珙和唐逸听到我发问就头痛,段智祥笑我是像只黄莺,叽叽喳喳个不停,我说我是大雁,没见我的名字中有个雁么?
各国的使节都要离金,段智祥邀唐逸和孟珙有时间一定要去大理找他,他三人依依惜别,临走的时候还嘱咐唐逸去大理一定要带上我。
孟珙有皇命在身,要与队伍一起走,我也再没理由再跟着他。本以为唐逸准备起程回京了,他却要我和他多留几日,说有生意要过问,我没想到他的生意做到金国来了,和孟珙一道回临安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孟珙临行前,我送他一只绣好的荷包,那是我花了一个晚上不眠不休的成果,没有夜雪梦雨的指导,我只能凭想象绣了一对鸳鸯,我自己觉得绣得根本不像,却期望他能看出来。他接到荷包很是高兴,眉目之间全是欢喜。
“你看得出这是什么吗?”我试探性地问。
“鸭子?”
我不语。
“鹭鸶?”
我仍不语。
“哦,是大雁。”
我气不过,想把它抢回来,“我不送给你了。”
“哪有这个道理,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他用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猜不到是什么,只是哪有你这样的姑娘,硬要追着别人问,不会害臊么?”
我本来不臊,听他一问,脸倒真的烧起来,恼羞成怒地说了声“我走了”便要起身,他拉住我的手,“翎儿,等我办完正事,便去向二哥求你,我会明媒正娶地迎你进门。”
我心下一惊,尽管我心底盼着他说喜欢我,可是他直接跳过说要娶我,我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只想着要在古代谈一场恋爱,轰轰烈烈就好,浪漫就好,至于结果,我从未想好,因为我并未做好要在古代待一辈子的准备,还盼望着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抽出他的手,“还是等你办完正事再说吧。”
他以为我是不好意思,笑而不语。
等他走了,我才觉得事态很严重,我自己连未来都不知道怎么走,为什么要随意撩拨别人的感情,我对他的感情真的能负起责任吗?万一我可以回到现代,他要怎么办?万一我回不去呢?
这样揪着头发坐在房里想了很久,头发乱蓬蓬的,还揪掉了不少头发,还是没想到到底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嫁给一个古代人?
“你在发什么神精,搞得像个鬼一样。”唐逸走了进来,手上抱着一只猫,那猫浑身雪白,眼睛像绿宝石一般。
“好漂亮的波斯猫,哪来的?”
“捡的啊,你不是总叫唤无聊吗,找只猫陪你玩。”
我高兴地逗着猫,给它取了名字叫阿朵。
“你和段王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说来话长,你怎么不问我与三弟是怎么认识的?”唐逸问。
“那你索性一并说与我听。”我抱着猫,准备听他讲故事。
“没有时间讲。你先跟着我把这边的生意理顺了再说吧,若是做得好,我便把你赏给孟璞玉,把阿朵给你当陪嫁。”他大步向门外走进,我在后边直跺脚,这个人,什么时候都不放过拿我取乐。
我跟着他到处查看账务,他又叫人教我清点,一摞摞账簿看得我头昏脑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一看到他,我就抱怨个没完。本以为做生意是件很好玩的事,谁知道这么麻烦,连进货出货这样的事情,我都摸不着门路,虽说我一向自诩聪明,可是这种事真不是我的兴趣,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逼我学。
这天是中秋节,我早早地从账房回到别院,做了几道小菜,怀山牛腩煲,回锅肉,红烧狮子头,清蒸螃蟹,翠皮鸭,墨鱼汤。他见我头一回下厨,还做得有模有样,有些吃惊。
“没有毒,你可以尽情享用。这是我第一次亲自下厨做菜,是不是有点受宠若惊?”
“你想干什么?图谋不轨?”
“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天是中秋节,生意再要紧,也要过节啊。”
他一怔,“中秋节有什么好过的,没意思得很。我还是出去喝喝花酒”,说着就要换衣服出去,我拦住他。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没有亲人并不是你的错,逃避有什么用,我现在不是也没有亲人吗,你就不能陪我一起过节吗?”我几乎是哀求他,把他按在座位上,又拿来一壶酒,“今天我就破一回例,陪你痛饮一番,我们不醉不归”。
“就你那个酒量,还能说痛饮,三杯就倒了,到时候我还要背你回房间,还是算了。”他自斟自饮。
“不会的,我喝慢一点。今天,你可以把我当你妹妹,有什么心里话都说出来,我绝不会笑话你。”
他一脸异样的表情,“你现在是在可怜我?”
“你脑子有病啊,是你可怜我还差不多。每年过节我都和我父母哥哥一起过,后来又多了嫂嫂,以前老觉得这中秋节挺没意思,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赏个月,吃几个月饼,看点节目,现在才觉得那时候好开心。今年,还好有你。”我朝他挤挤眼睛。
“你爹娘和哥哥嫂嫂一定很疼你吧?”
“是啊,我是爸妈的老来女,妈妈快四十岁才生我,哥哥比我大十几岁呢,他们都把我当星星月亮一样宠着,我哥哥去年才成的亲,嫂嫂是个大美人呢,对我也很好。”说着,我的泪就滚落下来了,吞了一口酒,好苦好辣。阿朵在我脚边不停地转。
“你们是怎么失散的?他们为什么不找你?”
“他们也许永远都看不到我了。”
他听我说这话,以为我的亲人全死了,“只要你过得好,他们泉下有知,也会觉得安慰。”
我朝他笑笑,一脸凄然,看他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没有亲人的人,今天都是可怜人。
“我从来就没有过中秋节的习惯,知道为什么吗?我4岁以后就是一个人了,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这样过了二十多年。”
“怎么会,唐老爷不是前几年才过世吗?”
“我只是他的养子。”
我有点吃惊,他家大业大,居然只是个养子。
“以后,我会告诉你很多秘密,只要你愿意听。”
“我愿意听,你现在就可以讲。”我竖起耳朵。
“现在我还不想告诉你,我怕你带着我的秘密嫁给别人,那我岂不悲剧?”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都和你签了卖身契么,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有权利嫁给别人,跟别人走啊?”
“你也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跟孟珙来了金国啊?”
“你这人,怎么总提这事,当时是有特殊状况。”
“所以我要做好准备,你也许随时都会有特殊状况。”
我起身想走,他拉住我,“方才是谁说不醉不归的?”
我与他吃着菜,喝着酒,酒兴上来,我又开始讲我最拿手的笑话,他笑得拍着桌子前俯后仰,不过都是些平常段子,哪里就有那么好笑,也太给我面子了。
也不知道怎么进的房间,怎么到的床上,醒来只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枕边全是口水。好像还做了个美梦,梦到与孟珙在开满桐花的树下亲吻缠绵,羞死人了。
见到唐逸,他却是清醒得很,“有没有头痛?”
“痛死了。”
“不会喝就别逞强嘛,又没人逼你,活该。把这解酒汤喝下去。”
“哪来的?”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喝。”
我知道他的凶是装出来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感动,接过汤就喝。
“昨晚是你把我背回房的?”
“不然你以为是鬼背你回去的吗?可惜昨天夜里这里没有色鬼出现,倒是错过机会了。”
我举起手打他,汤洒了一地,他恼火地给了我一栗子,我还他一下,手上端着汤,不小心踩到了桌下的阿朵,它“呜喵”一声跳起来,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栽倒,他一把揽住我的腰,一手把那汤碗放到桌上。我全身僵硬地被他抱住,觉得这一幕很熟悉,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像中了蛊惑一样,竟低下身子吻住我,两只手用力握住我的腰,推我到桌上。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拼命用手推他,他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大力地吸我的舌头我的唇,那舌头滑进我嘴里,像是要把我吞进去一样,我吓呆了,一口下去咬住他的嘴唇,嘴里一阵甜腥,他却仍是不放,我又一用力,他痛得“吱”了一声才推开我。
这种状况,我完全没有料到,他想必也是如此,一脸懊恼,还是我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你一定是最近憋闷得太久了,所以才会饥不择食,要是你实在忍不住,可以去怡红院,听说那里的姑娘都很不错。”
“你说得对,我是忍很久了,刚才是我一时失误。”
我长嘘一口气,又听他说:“这种建议,你有跟孟璞玉提过吗?”
我用鄙夷的眼光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他像你一样这么下流么?这几天如果我没有跟你说话,你也不要跟我说话,因为,我,很,生,气。”
他还要说什么,我做了个暂停的姿势,直接出门,完全漠视他的存在。
接着好几天他都没有回来,想必是去女肆找乐子了。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一下全没了,之前拿他当哥哥的想法也彻底消失,只是觉得他像病毒一样,最好离他远一点,不能和他那么亲近,千万不要沾惹他。我每天定时去几个店铺,跟着以前的老掌事学习接待之事,心里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日子倒也过得很充实。
再见到他时,我便故意与他保持主仆之间的距离,再也没像以前一样那么没规没矩、不知礼数,我彬彬有礼向他请安,侍候他吃饭,却坚决不再侍候他穿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话,古人讲的果然没有错。
“你不用这么拘束,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我也是很挑剔的人,不想欺负了我的品味,我早说过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人偶尔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只要清醒了就没事了。大不了我以后若是忍不住,就抱着阿朵一起睡。”他又开始犯贱,我真恨不得拿根鞭子抽死他。
“要是你敢碰阿朵,我一定杀了你。”我恨恨地说。
“来呀,来杀我,剑在那边,我肯定不躲。”他伸着脖子等着我砍。
我拿他没辄,这个人耍起贱来,真是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