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在一起,快乐的时间过得飞快,离成婚已过去了半年,我像个小女人一样,缝衣刺绣,养花种草,洗手做羹汤,闲暇时与他弹琴作画,偶尔还教他跳一跳现代舞、唱几首现代的流行歌曲,他很奇怪我到哪里学了这些怪模怪样的动作,找了这些古古怪怪的曲子,不过他还是觉得很有趣,愿意跟着我学,他倒是有样学样,很是那么回事,真是个聪明人。
有时候我也跟他学点武功,他总说我不是学武功的材料,我却对他死缠烂打,非逼着他教我,他拿我没有办法,只好教我一些简单的防身术,我学的净是一些外家功夫,内功什么的学起来已经晚了,索性放弃,点穴是一知半解,穴位反正是知道在哪里,点不点得准就要看运气好不好,轻功却是一点也不会的,我对学功夫虽然有兴趣却没有坚持的耐心,往往是学着学着就滚到他怀里去了。
夜雪和梦雨被他从临安派人接来,我的日子就更好打发了,她们两个还是那般可爱体贴,只是现在听她们叫我夫人,我倒觉得很不好意思,曾经我们还是一样的身份,我倒宁愿她们直呼我翎儿姐姐,可她们却死也不肯,这就是古人遵循礼法的死脑筋。
乌云每个月都会写信来告诉我们锦儿的近况,我知道他一天天长大,身体健康,已经会说话了,乌思娜和拖雷都对他很好,他在世子中的身份也很尊贵,我和唐逸也很放心了,眼下却没有什么好办法把锦儿接回来。乌思娜学我倒是学得很像,拖雷只以为乌思娜死在那场大火里,却不知道她代替我活得好好的。蒙古的一切都像离我很远的风,扬去了我的记忆,除了我唯一的牵挂,锦儿。
这****正在研究一种长在沙漠中的依兰花,唐逸急急地从外面回来,“翎儿,你猜李遵项马上要娶的皇后是谁?”
我放下手里的铲子,“是谁啊?”我猜应该是个他认识的人,不然他不会这么失态。
“是段嫣。”
“什么,李遵项新娶的皇后是段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起初我也不信,后来多方打听,确实是她主动要嫁与李遵项为妻。”唐逸说。
我想不通,李遵项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爷爷了,她如何会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子,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难道她为了当皇后,都不挑人的么?
唐逸选择在皇后册封大典那日实施兵变,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事绝不会那么容易,也许其中有诈。
“你放心好了,李遵项是发起政变当的皇帝,他本来就是明不正言不顺,我才是正统,这么多年悉心经营,我已经拢络了一半的大臣,就连宫中侍卫统领都是我的人,只要我的人攻入宫中,他们便会倒戈于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信心满满,我却隐隐地觉得不安。
唐逸暗中派人将所有的兵器和火药分批运进中兴府,连日来这个隐蔽的府第每日都有便衣的官员进来,他们进门都使用暗语,每次只留片刻功夫就匆匆离去。唐逸在城中的每一条街上都布了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对于西夏历史,我并不熟,只知道还有几年才会灭亡,这中间的过程我却一概不知。唐逸的兵变到底能不能成功?
“唐逸,你真的那么想当皇帝吗?”我问他。
他想了一想,“我并没有那么想坐到那个位置上,可是我父亲母亲不明不白被毒杀于宫中,我必须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我这些部下为了我,也隐忍了这么多年,正如你所说,我身上背负的是众人的期望。你不想我当皇帝吗?”
我很想告诉他,西夏过不久就会亡国了,可实在不想让他失望,他这二十几年都在计划这件事,若告诉他实情,一方面怕他不信,另一方面若他信了,也许会接受不了事实。我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并不是不想你当皇帝,若是你治国有方,能做个人人景仰的好皇帝,我当然引以为傲,可是你若当了皇帝,我们就没有自由了,整天被在笼子大的王宫中,不是憋闷得慌么,还不如像从前在临安时那样自由自在呢。”
他一笑,“傻瓜,你以为我们在临安里过得有多自在呢,知道我每年要给那些贪官污吏进贡多少金银吗?我以前做的是玉石生意,倒是挣了不少钱,可得罪了段智祥,大理的这条路子就断了。现在所做的大多都是投机生意,发的是国难财,以南朝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金人和蒙古人,若是这些蛮子攻入南朝,首先除掉了就是临安城内的达官贵人,到时候,我们又该往哪去?这乱世之中,处处都有凶险,哪有真正的自由可言?而且你看我表面上富可敌国,实际上钱银却大半用来制造兵器、四处结交各国重臣,内里早已是空囊。”
听了他的话,我更是担心,“可是现在李遵项这个皇帝当得颇得人心,他是状元出身,文武双全,尚且不能阻挡蒙古铁骑和金国的骚扰,你若立了新政,不怕蒙古人和金人借此机会突袭西夏么?到那时,你可是罪人了。”
“我自问才学与武功绝不在李遵项之下,他会的我都会,我也是中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下层人民的劳苦我比谁都清楚,若是我当了皇帝,首先就是要立军功,把蒙古人和金人都赶出西夏。王庭之中有一半人都支持我,五十对五十,我们还有是胜算的。”
我见他已打定主意,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不如全心支持他。
“翎儿,要你跟着我冒这么大的凶险,你怕不怕?”他拉着我的手,轻抚我的头发,不安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与他在一起,天大的事情也不觉得有多可怕,哪怕以后身首异处,只要能与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安慰了,“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在你父母灵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生当同巢,死当同穴。”
他赞赏地看我一眼,搂我在怀里,我的手放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那里有他的温度,是有我在的地方。
大理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中兴府,段嫣的豪华鸾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的陪嫁足足装了三十辆马车,占据了整个街道,皇家的政治联姻果然是气势非凡。城内家家户户都开着门,百姓们齐齐地跪在主道的两旁,胆大者偷偷抬起眼偷看,想一睹未来皇后的芳容。
段嫣仍然是用她惯用的手法,欲掩欲羞,挑起别人猎奇的心理。鸾车的四围都是薄纱,隐隐可见她戴着凤冠穿着山河地理裙端坐于内。风一起,薄纱便随之轻舞飞扬,露出她那张国世无双的脸和玲珑有致的曲线,熏心者大概要馋得流口水了。
“皇后娘娘果然是美若天仙,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啊。”
“皇上好福气啊。”
“听说皇后娘娘的年纪比太子都要小许多。”
我偷偷躲在人群中观看,一路上都是这样的议论,百姓们也觉得她这样一个含苞待放美得不可方物的主嫁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是一件暴殄天物的事情,都在为她惋惜不已。
唐逸做足了准备工夫,支持他的文臣们今夜都会早些离开庆典,等他们一离开,他就带人攻占皇宫。领兵在外的四个节度使已经表明立场,只要唐逸得手,一定全力配合外围行动,阻止其他四个节度使围攻中兴府。那另外四个节度使都是李遵项的老部将,曾经参与前朝兵变,绝不可能再次叛变,若唐逸登上帝位,一定还会打着讨伐逆贼的名义兴兵构难,所以唐逸必须要速战速决,迅速占领皇宫和整个中兴府,拿到调动兵马的虎符。
箭已在弦上张满,只待今晚动手。
我为他穿上战衣,心中惶惑不安,手也颤抖不止。他一向阴柔邪气惯了,正正经经地披上铠甲,戴上头盔,倒别有一番英姿,此时我却无心欣赏他的帅气。
他知道我心中忐忑,捏捏我的脸安慰我,“我是狸猫投身,有九条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正合我用,就算不成功,我也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知道我以前经受过什么风浪么?别害怕,在家里等着我的好消息。”
我挤出一个笑容,“我没有害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我相公英俊神武,有金刚护体,又有吉星高照,一定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是啊,到时候我来接我的皇后,你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用力点点头。
他像记起什么,忽然进密室去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块金色的黄玉,是龙鱼的形状,通体透明,玉色晶莹无比,“这是什么?”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小心地保护着,今天,我要把它交给你帮我保管。”
他这些话倒像是交待遗言,就算我拼命忍也还是忍不住流下泪,“不行,这是你娘的遗物,你要带在身上,你娘才会在天上看着你,一定会保佑你平安归来。”
“这块玉对我太重要了,我怕带着它会有什么闪失,万一摔破了,就再没有办法补救了,你在家里不会有事,所以,你要替我好好保管它。”
我知道他主意已定,便不再推辞“好,我一定替你好好保管,祝你今夜马到功成。”
我踮起脚来与他忘情地热吻,不管外面有多少人在等他,此时此刻他只属于我一人,我要他记住,这里有一个深爱他的人在等他回来。
唐逸,你一定不得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