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醒了。
他挣扎着动了一下。
感觉胸膛上有一块干涸的泥块，像纸那样薄，破裂的声音很小，但他听起来就像是嘴里咬碎了一块饼干，彭，很清脆，一下子就牵扯着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这是在哪里？
王星终究还是坑了他吗？
他一开始就信错了人吗？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了吗？
一种恐惧，从安元的心底像是涌动的岩浆，四肢，五官，大脑，都感到一股滚烫。
如果他还活着，再遇见吴果，她会杀他吗？
他仔细回忆从前，只得到一个答案，吴果救他，太单纯了。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以为，一厢情愿。他没有找到能反驳吴果不杀他的理由。
他太蠢了。
人都是为自己而活，老想着别人总会吃亏的。
想通了，安元也不担心生死的问题了。他早该死的，多苟活了一段时间，够本了。
屠刀来吧，落在我身上！
王星就坐在安元边上，见这家伙醒了也不睁开眼睛，挣扎一下，一副等死的样子，笑出了声。“醒了就坐起来吧，作为一个六级研究员，我对剂量和药效的把控还是很精准的。”
他又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对方，“不是给你说过吗，小芳我一直留在周兰城，黄腾要对付我，还用等到现在吗？”
安元猛的睁眼看着他。老王头儿不是坏人，他的黑化也是假的？“那那只翅膀？”
他看着就和小芳的一样啊。
王星道，“确实是她的，被黄腾割下来了，但也仅此而已。”
“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那干嘛还要捅我一刀？”安元有些委屈。他这段时间，不是心理就是身体在受伤害，关键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这个人假的杀他，明天又那个人真的杀他！
都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有特别招人恨的吗？
安元平息愤怒。也许是自己太弱小了，软柿子，谁都想捏一下！
以前他觉得变强是为了别人，现在，他要变强，首先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
他又不是真的能坦然面对死亡。处处充满刺激的活着不也挺好吗？
王星的脸上表现出一种和蔼，安元没见过，但感觉和之前捅他的那道影子如出一辙！
如果王星再有杀他的举动，他一定要捅回来。他隐秘的摸了摸裤兜，伞枪不在！
王星道，“黄腾给我女儿留下了伤口，我暂时不能还回来，总得找个地方出出气吧。”
特么的！
安元想把他暴打一顿。你出气就要捅人？还是信任你的人！你怕真是黑化了。
王星没再开玩笑，给他解释，“其实也就是做做戏罢了。
他拿我的女儿威胁，换去几个空箱子，我们也不亏。”王星摊了摊手问他，“对吧？”
我们二字，倒让安元的气消了一些。他之前担心没人认可他，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至少，王星还是把他放在同一战线的。“小芳真没危险吗？黄腾会不会把她的翅膀都割了？”
他感觉黄腾是个邪恶的大魔头，小芳又是王星的女儿，应该不止一只翅膀这么简单。
王星的愤怒表现得很沉稳，“他敢！
一只翅膀我抓着不放他就要卸职。他没有你那么无知，只敢触碰一些底线，但绝不会绕过它们。
小芳是为国捐躯的功臣，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如果再任意被人宰割，帝国为了长远的利益，也会将屠刀落在他们身上。”
“总之。”他看着安元，“你清楚小芳是第一个基因嫁接成功的人就可以了。”
安元越想越觉得小芳可怜，和那道女鬼的影子一样，他心里不想她们再受折磨。能恢复成人更好。“可以讲讲小芳的事情吗？”
王星的态度突破变得坚决，“我女儿不需要别人同情，有错的也不是她，是我这个父亲，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弥补她。”
安元还是想搞清楚，“你能讲一点吗？”
王星犹豫了很久，可能觉得安元确实有知道的权利，便没有在拒绝。“你知道吗？你第一次和小芳见面的那个晚上，我就想杀你。”
安元感到一阵恶寒。那岂不是说今天他死了还真是王星有恩于他？“为什么？”
王星道，“伴厄之森只有一个女鬼。”
安元诧异，“小芳？”
怪不得他觉得小芳的动作很熟悉。
王星点头，“后面你听说的灵魂剥夺实验也是我给小芳做的。”
“有必要将一个人的灵魂和肉体分开吗？”安元问。更何况还是你的女儿！
王星没有后悔姿态，“若不分开，她就不能移植纳米细胞，也不能嫁接基因，欺骗帝国，保全肉身。
同样的，若不分开，她保留自我意识，灵魂还存在，就会暴露移植的事实，那样，我会搁职坐牢，她会连同肉体和灵魂，一起成为实验体。
那样，我就再也看不到她原本的样子，听不到她叫我一声父亲了。”
王星落泪了。但脸上还是没有后悔。
一对可怜的父女。安元叹息，“是黄腾为了对付你害的吗？”
“不是。”王星摇头，“和你一样，车祸，还是酒驾。凶手现在还关着。”
和他不一样，安元想，他的车祸是别人故意的，而且是凶手找上门自己承认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小芳有希望复原吗？”
“有。”王星换了一副像是无力的神态，“只要我到了九级，重启灵魂实验，她就能恢复，还能因祸得福。”
“为什么非要九级？”安元问。你不是早做过一次吗？
王星，“九级才有权限做灵魂实验，我之前是冒险做的。再做，不可能再做了。没有那样的机会了。被人发现，和上面的后果一样。”
安元想了一下，叹口气，“看来我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如果他现在是九级战士，或许有点用吧。
“我说了。”王星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倒是你，不想知道黄腾为何要你的尸体吗？”他接着说，“可能和我有一点关系，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你身上。”
他身上的纳米细胞！
安元犹豫了。他不想承认这方面的东西。他虽然也想搞清楚，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要为吴果保密。
这就是他自己的东西。他说瞎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说也没事，我也只是猜测。”王星道，“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你知道一些，最好是不要懈怠，你越强，看重你的人就越多，相对的，想你死的人也就越少。”
他看着安元，“但也有一个临界点，超过它，情况就不好说了，也许会和之前的相反。”
看见安元露出疑惑的表情，王星笑道，“这事就别再提了。你也不用多想，到了时间，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安元想了很久，才问道，“我身上的细胞真的和其它细胞不同吗？”
“我也不好确定。你没成长起来，除非把你切片研究。”王星看了他一眼，“但那款细胞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你知道更好，不知道，下次听到有人谈起，有多远走多远。”
“什么？”
“它名为斗元。”
斗元细胞。听名字，安元就想问由来，是否对吴果有害。但他压下了那股冲动，清楚又如何，他现在也帮不了什么忙。
顺其自然吧。
他刻意往那方向走，若到头来对方根本不领情呢？
而且他也感觉，吴果没想过他掺和进去。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也要有个度。遇到再说吧。
自己的事安元先抛在一边，问王星，“前辈，你和黄腾的恩怨？”
王星，“捅你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
除了小芳，他没有再能威胁我的地方了。
而且，我只是回来看看，他针对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他不会自讨没趣闲着没事儿干的。”
安元还想到一些问题，“你的事其他研究员也不清楚吗？”
“那帮家伙。”王星摇了摇头，“我没给他们说过，他们也没空管，一个个入城后就跟度假似的，我敢打包票，其他人想像你这样找我，他们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另外，”王星想到了安元可能问的问题，“军营内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个人可以被丢在地上踩，但想把一座城踩死，黄腾的级别还不够。”
好像所有事情都明了了，安元感到一阵轻松，又想到那个李指挥官。“对了，前线有个李指挥官说和你是老相识，他还给我准备了一个任务。”
“哦？”王星有些诧异，“那家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至于骗你和害你，顺着他的意思做就行。”
安元算是放心了。但老王头儿总给他一种很稳的感觉，他想知道他的依靠是什么。他冒昧的问了一句，“前辈，你的自信和依靠是什么？”
王星笑了，“我的依靠就是千千万万平民的支持。
只要平民还在，这座城里，我一呼百应，这也是黄腾他们不在意却最害怕的一面。”
“好了。”王星打算赶人了，“天黑了，自己回军营吃饭，别想在这蹭，我懒得做。”
安元：……送到家门口你拿一下就是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