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晚上十点。
张生夺得城主位后第一次回家。
他的家不是在中央势如山岳的建筑群，而是在前线的另一方最后面的平民区内。
推开门，没有一样家具显示奢华。三室一厅，和普通人家的装饰也一样。
沙发上有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在看电视，换了一个台对他说，“为庆和你夺得城主，宴席我已经准备好了，但你耽搁的时间太久，我饿了便先吃了。”
他抬起一只手像是看了一下手表。“还有时间，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我愿意听听。”
“我最大的倚仗就是你啊。”张生也不客气，换好鞋坐在桌子上，一个人拿起筷子。“谈不上什么分享，你该清楚的不是都清楚了吗？”
他像是为了着重突出一个称呼。“大哥！”
那人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灯光穿不透，五官只具有轮廓。身上的衣服是灰白颜色，整个看起来宛若会动的人偶。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血缘关系在这个时代是不可靠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彼此要的是什么。
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记得你，也只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应该保护你，你也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他像是问自己，“我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不是吗？”
饭菜早已经凉了，味道也差了很多。张生像是在吃美味的佳肴，咀嚼了很久才下咽。“我相信，你能创造生命的奇迹。我争着上位，也只是希望能将帝国发放的食物，大部分拿到你的手里。”
“我不需要。”那人否决的很彻底，“你知道的，我要的从来不是这类东西。
普通人的食物，也可以维持我现在的状态。”
“我要的。”那人第一次扭头看了一眼张生，“是父母的悲剧不会发生在更多人的身上。”
“但是你。”他的语气放松了很多，“你却是在背立面越走越远。”
他又叹了一口气，“你忘了，忘了我们的身份是平民。忘了我们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平民这个身份！”
他没有再说什么，眼角落泪滴在了胸襟上。
张生放下了筷子。“我没忘。从来都没忘！
但历史的事实就是这样，受苦受难的永远只是平民。
而今妖族四起，战乱不断，各国为了生存下去，没有谁能做到顾全各类人！
必要时刻，也许只会留下一群种子。”
“同样的。”张生盯着兄长，“若妖族灭绝，各国为了统一，也会兴起战乱，死的最多的还是平民。”
“从救出你的那一刻起。”张生道，“我的目标就只是尽力帮助平民，让大哥你进化成神！”
那人擦干眼泪。“我说了，我不需要帮助。进化成神，也许吧。
没有触碰到那个门槛，人都是会抱着美好的期待。”
“但是。”他的声音变得沉重痛苦，“若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呢？那道门内没有完美生命体，而全部是令人痛苦的绝望画面呢？”
张生跑到那人面前，抓着他的手问，“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张生很清楚，兄长会精神失常，完全是因为接触了不属于人类的记忆。
“没有。”那人甩开他的手，“就算有，那也是我个人的事！你不需要担心。”
张生坐在他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人又问他，“你等的人马上来了？”
“嗯。”张生点头，“他马上就从帝朝动身了。”
“你不会支持他？”
张生摇头，“支持他是没用的。这个时代，有统一的思想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张生想了一下，“帝朝内，现在势力最大的也就三派，分别是以贵族为代表的利益派，以军方为代表的强力派，和宣扬和平的求和派。”
“而统一派。”张生眼露嘲讽，“他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妖族，尚不能统一，更何况生死威胁，人性的丑恶面显露无疑！”
他摇了摇头，“自私，妒恨，诡诈，嗜血，无情…
在这末世，活得好已经不如活下去了。”
那人盯着屏幕，像是在沉思。“如果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帮助平民，你应该帮帮他。”
“没用的。”张生道，“帝朝那几派找不到合理的理由除掉统一派，所以才把这件棘手的事抛给了下面的城池。”
他像是在抱怨。“时代的进步也就是退步。
每一国的皇庭或帝朝就像是领主国，而我们这些城池就像是诸侯国。
只不过给领主献供的方向变了。
他们给我们军粮，我们替他们养兵。
麻烦事也丢给我们做，偏偏周兰的运气不好，是第一个！”
那人接话，“也就是你们要当刽子手了？”
“差不多吧。”张生叹口气，“他如果平安离开周兰城，周兰也没了存在的价值。
所有人，包括千千万万的平民，相当于独立了出去。
独立就意味着沦陷，毁灭。”
那人看了张生一眼，“你要当这个刽子手了？”
“不。”张生笑了一下，“虽然这场戏的配角是整个周兰，城内几方势力的目标都是杀死主角。
但城主一方没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反而是另外几方，他们明白了会争着表决心的。”
那人哼笑了一声，“看来你早把一切计划好了。”
他又有些无所谓的道，“玩吧，你就陪他们一起玩吧。
少了你，这座城我相信还是有人会和我一起守护。”
张生摇摇头道，“就算有非做不可的事，我也是始终站在大哥一方的。”
那人盯了张生足够长的时间。“黄腾？”
张生笑得有些干巴巴的，“这次机会他抓住了确实对他很有利。但他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虽然自私，但太苟了。”
“王星？”
张生也摇头，“要是杀黄腾，王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起身去继续吃饭，“大哥你就看着吧，刽子手不是你想的任何一个人，我也没见过几面。”
那人也不是太感兴趣，继续盯着电视看。
张生把饭菜热了一下，心里想着明天去拜访一下黄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