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古老的传说里,时间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只有司掌时间的神明才能够拥有执掌时间的权柄。
但在另外一些古老的传说里,就连统御万物的神明也一样掌控不了时间。那是一种在天地初开时就已然存在的本源力量,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被操控的可能性。
这两种完全相悖的传说背后,涉及到的是一个更为古老的疑问。
——神,是什么?
——神,以怎样的方式存在?
祂究竟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还是独属于一个我们所不曾了解的全新角度?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它的答案将直接关系到神究竟是属于“我们”之中的最强大者,如同国王统治国家一般统御着这个世界,还是完全脱离了“我们”的范畴,创造并完全掌控了这个世界?
答案。
没人知道。
如今已无从知晓在古老的旧时代,人们对于神明是什么样的看法。至少在光明教廷执掌世界之后,神,便是绝对不能讨论不能亵渎的存在。
所以没人胆敢妄自揣度神明。
不过唯独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整个世界都知道,神是存在的。祂就站在光明教廷……或者更直接的说,祂就站在光明教皇身后。
这便是为何悄然生长了两千年的人心,也依然不敢生出任何叛逆想法的根本。
当年光明教皇以一己之力击败全世界的威势何其震撼!那么由此可以想象,他背后所站立的神明,又将强大到何种程度?
没有人敢违逆光明教廷,因为没有人敢触怒神明。
所以关于时间关于神明的传说至始至终都仅仅停留在传说的层面,整个世界对两者都知之甚少。
但现在,一个邪恶而污秽的怪物身上,竟然疑似出现了操控时间的神秘力量!
这无疑是非常惊人的,甚至这个发现足以动摇整个世界沿袭了两千多年的许多观念。
如果关于神明的真相会以另外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冲击人们固有的观念,那么毫无疑问,这甚至将动摇整个世界。
“呼!”
劲风呼啸,维恩一脚正面踢向了怪物的面门,但并没有能够取得预想中的结果。
“唰唰唰!”
怪物嘴里那根长长的舌头如同挥舞的皮鞭一般,反应灵敏且迅速,瞬息之间就带着破空声抽向了维恩踢出的右脚。
单从那尖锐的呼啸声中,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它抽打的力道必然极为惊人。
更何况,它一路撕裂空气时,甚至直接将空气点燃!
恍惚间,很容易给人一种那好像并不是由肉体构成的舌头,反而倒像是某种金属质地的长鞭。
如此威势,维恩显然不敢硬接,只得人在半空腰部发力一扭,右腿避开舌头抽打的同时顺势又踢向了怪物双手中捧着的小孩。
“砰!”
维恩一脚踢实。
但……踢中的却不是怪物怀中的小孩,而是怪物不知在何时快速扭转过来的后背。
所以,是怪物自己用后背挡住了这一脚。
但维恩一脚的力道显然远不止于如此,即便怪物用自己身上最宽厚的后背来阻挡也依然不能完全化解这一脚之威。
只见怪物猛地一沉,庞大如小山包一样的身体整个向左侧倾倒而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但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
只见怪物明明已经倾斜下倒了至少三个身位,但忽然间,仿佛受到什么力量支撑或者阻拦一般,下倒的趋势骤然停止,它就那么诡异的停在了半空!
然后,时光倒流一般的状况再次出现,它的身体眼看着就从将倒未倒的姿态缓缓回正!
整个画面连贯起来就是,它好像一个不倒翁一样,整个身体明明已经倒了,但忽然又整个弹了回来。
只不过这个时光倒流的画面远可比摇晃的不倒翁来得诡异恐怖得多。
因为它回正的轨迹和姿态都与倒下时一模一样!
“这不是操控时间的力量这是什么?!”
维恩在心底惊叹了一下,然后凛神再次变得如同乘风破浪的海燕一般,在猩红的海面上拉起一条轻盈利落的线条。
与此同时,另一边,帝芙蕾妮一个魔法火球刚刚释放完毕,但她同样也没能取得理想的成果。
那块庞大的巨石在荆棘藤蔓的操控下灵活得惊人,它才刚刚被帝芙蕾妮的火球炸开,下一刻又呼啸着冲破爆炸的烟雾直奔帝芙蕾妮而来。
“当……呲……呲……”
巨石正面撞上帝芙蕾妮的魔法护盾,在淡蓝色荧光急迫的闪烁中,巨石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从护盾表面挤压而过。
护盾没有破碎,但光芒已远逊此前。
并且怪物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巨石与帝芙蕾妮错身而过之后,长长的荆棘藤蔓骤然“嗡”的一声绷紧,然后迅速往回一拉,巨石便带着呼啸声又回头撞向了帝芙蕾妮的后背。
而此时帝芙蕾妮手中,却只有一个将凝未凝的火球。
她是一个魔法师,她可以不用颂咒就释放魔法火球,但目前也仅限于魔法火球。
所以比起维恩,怪物对帝芙蕾妮的压制性显然更强。
巨石挥舞得实在太快,它在空中呼啸纵横时,帝芙蕾妮甚至很难清晰看见它的运行轨迹。
所以,帝芙蕾妮几乎完没有办法去吟诵咒语释放更为复杂的大型魔法。
她现在所能做的,仅仅是在巨石的连连进攻中勉强自保。
“轰!”
帝芙蕾妮再一次险之又险的用火球炸裂的狂暴冲击力撞开了砸向后背的巨石。
但下一瞬间,巨石在半空中灵活的划过一个半圆,便再次转身砸向了帝芙蕾妮。
她帮不了维恩,或者即便她能够腾出手去帮助维恩,恐怕他们也依然没有办法彻底消灭那个怪物。
那种如同时光倒流一样的力量实在太过惊人且强大。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足够漫长的时间,维恩也成功的将怪物击溃了多次,但很快,它又会再次完好无损的站在维恩面前。
所以打到此时,两人已疲态渐显。
不是他们不够强大,而是那怪物仿佛根本杀不死。
安站在墙壁的这一头,透过看不见但触感清晰的墙壁看向了另一侧已渐渐变得反应迟钝的维恩和帝芙蕾妮。
墙果然还是再次出现了,而他也真的被隔离在了另外一侧,所以现在他只能趴在墙上无奈的看着另一边的战斗。
再最开始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态的。
反正怪物又不是在我这边对吧?
但是很快,当这场战斗的时间不断拉长再拉长之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就逐渐转变成了忧虑。
如果维恩和帝芙蕾妮真的被耗尽体力甚至死在怪物手下,安并不认为仅凭自己真的能有幸存的希望。
“何况……少爷也没真想看着他们死啊……”
他已经亲眼看见两人先后将怪物的脑袋和身体打碎了不知多少次。但往往只需要一瞬间,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怪物便再次在时光倒流一样的诡异画面中变得完好无损。
两人也不是没想过去阻止怪物恢复。
但……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根本接近不了处于时光倒流状态的怪物。
“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安知道,虽然维恩和帝芙蕾妮两人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从他们越来越慢的反应和速度中不难推测出,如果这种情况依旧持续下去,那么率先倒下的必然会是他们。
他们杀不了那个不死的怪物。
“那么……我呢?”
安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上被维恩划开的伤口,又想起此前巨石疯狂从自己身边逃离的样子,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它怕我?
但……又不怕我?
不不不,不对不对……
安仔细观察着怪物进攻时的表现,好像……它每次将巨石挥舞到接近怀中小孩的时候,就会骤然离开?!
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很正常的变招,但……每到此时,它的规避动作都会骤然变快,快得有些突兀。
而那块石头上有什么呢?
……有我的血。
所以,它怕我的血?
但是也不对啊……最开始当我将指尖的鲜血抹上无形的墙壁的时候,明明是怪物率先向我发动了攻击啊?
它要是怕的话不应该躲开吗?怎么反而还发怒了呢?
“哗啦!”
远处,维恩再次一脚将怪物踢得倾斜歪倒。紧接着也毫无意外的,怪物再次从将倒未倒的姿态重新回正。
但是这一次,安却好像从这个画面里看出了另外的东西。
“哦……它好像不能动?”
“是了是了!”
安仔细回忆了一下怪物从刚才到现在的所有动作,他确信,它从来没有移动过半分!
怪物主要的进攻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近身范围内那根如皮鞭一样抽得啪啪作响的舌头,另一种则是超大范围内的巨石挥舞。
再加上它本身拥有的如同时光倒流一般的不死之力,这才让它始终在维恩和帝芙蕾妮的进攻中立于不败之地。
但它自己,却至始至终都停留在原地没有动过。
更重要的是……它拼着被维恩踢上一脚又一脚,也要用身体挡住怀里的小男孩?
而且每当维恩的动作溅起脚下的血花时,它都会用身体阻挡?
所以其实是……它不怕我。
但……他怕我?
等等……
它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战斗没有发生之前,在我……没有惊动它之前……
它静静漂浮在血海上,双手捧着怀里的小男孩,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不像……小心翼翼生恐惊扰了小孩?
它那一声又一声低沉的“呃啊呃啊”真的是嘶吼……或者还是……某种怪异的……摇篮曲?
这一刻,如果忽略掉远处正打得不可开交的场景,安的脑子忽然涌起一副怪异的画面来。
一个长相狰狞可怖的污秽怪物双手捧着怀里的小孩,如同唱着摇篮曲的父亲在小心翼翼哄着孩子入睡。
这画面很诡异,但那种情感却又莫名温柔。
矛盾和分裂就是如此在怪物身上纠缠交错。
如果沿着这个逻辑的话……那么,原本一直无声,但现在又不断咿呀出声的孩子,他嘴里那焦急而又毫无意义的声音,真的是毫无意义吗?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