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这片不知名的深山里,战斗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因为少女说出的那句话。
她说:“不要再站起来了。”
短短七个字,足以包含很多信息。
这句话本身带有一种余地,这句话的完整句式可能是:只要不……就不会……
同时这句话里也带着某种隐藏的潜在警告:如果要……就会……
如果我们把这两个句式代入现在的情景,就可以得出少女完整的意思大抵就是:只要你们不再站起来,我就不会再对你们怎么样。但如果你们仍然还要站起来,那么我就会继续对你们出手。
鉴于少女有些冷淡的性情和冰冷的神色,她不太可能会用这么长的话去仔细的解释自己完整的意思。
说出那七个字,已经是一种留手。
然后,倒地的骑兵们,站了起来。
这一刻,我们无法得知究竟是那些愚蠢的骑兵没能理解少女话里的意思,还是因为某些偏执的理由,总之,他们又站起来了。
他们身上的伤,比上一次更重。盔甲破损的程度,也比上一次更深。甚至一部分骑兵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出现了缺口。原本寒光闪闪的剑锋,现在染满了鲜血和尘土。
但,他们还是再次举起了剑。
少女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不解,此时他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刚刚安对他聒噪的话:“你知道这样的精锐骑兵遇到袭击会怎么做吗?”
他们会不顾一切杀光所有袭击者!
这个理由似乎能略微解释骑兵们的行为。但,仍然不够。
当骑兵遇袭之后也许会不问缘由的反击并杀死一切袭击者,但如果他们发现己方完全不敌,同时对方又释放出了善意,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死战吗?
除非……两方本就有某些利益冲突。
安看很快看明白了场间的情况,然后涌出了和少女同样的疑问。
“误会!真的是误会!”安开口,因为肩膀的伤导致他的语气有些扭曲,他说:“对不起各位!这女人就是个战斗狂,没什么恶意的,你看你们现在一个人都没死。要不我给各位大哥赔偿以示歉意?然后各走各的?”
安的姿态放得极低,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诚恳道歉的态度。事实上他也确实认为这本来就是这女人的错!
然而,他诚恳的歉意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反倒惹怒了身旁的少女。
少女抬手“啪”一声拍在了安受伤的肩膀。
“嘶!”“啊!”
安痛得面目扭曲,捂着肩膀原地不断蹦跳,试图缓解痛苦。
同时,骑兵们再次举剑杀来,不顾生死。
一把剑带着破空声横劈,直面少女美丽的脸颊,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林间投下星点夕阳,剑锋反射出刺眼的光。
少女眯眼,抬起左手如同赶苍蝇般随意一挥,接着“砰”的一声,少女手背击中剑身,下一刻便连剑带人将那个骑兵抽飞了出去。
另一侧,又一把剑直直刺向少女面门。同一时间,以劈、砍、刺等各种姿势朝着她全身上下不同部位劈来数把长剑。
这些剑的角度诡异而刁钻,骑兵们的配合熟练而紧密,可以保证少女在同一时间绝不可能躲开所有长剑。
少女的双手已经被骑兵们通过多次劈砍证实---不破防。
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全身都如同双手一样拥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坚韧。所以这一次的进攻,是骑兵们在试探少女的弱点。
“啊!”惊惶失色的惨叫传来。
安又倒在了地上,整个身体慌乱的满地乱滚,毫无章法且姿态丑陋的躲避着两个骑兵的追砍。
连滚带爬。
一时间连肩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血流过泥地和草木,留下一条随着他的滚动轨迹而四处散乱的血迹。
“当”“叮叮叮”
少女柔软的腰肢轻轻一扭,一把长剑险险从腰间擦过击中了对面骑士的盔甲。下一刻,少女回腰,用腰部回归的力道撞开了宽阔的剑身。同时,她的双手再次抓住两柄长剑。
然而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被腰身撞开的剑锋由竖变横再次横劈过来。并且她的脚下,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同样横劈而来。
“她躲不开!”
这一刻骑兵们的心里仿佛看见了希望的光芒。
然后……“轰”……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所有骑兵全部倒飞了出去!
他们的脑子里甚至没能想清楚缘由,只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自己就飞了。但视线里,什么都没看见。
在刚刚,一股无人能挡的巨大力量凭空自少女身上出现,像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正面命中所有骑兵,然后将他们掀翻。
就连那些即便在此前的战斗中也都保持着安静的披甲战马,也一同被那无名的力量撞飞。轰隆轰隆的撞击声中,战马哀鸣。
“噗噗噗”
一连串的吐血声响起。
骑兵队长感受着自己仿佛被一座大山正面撞击过的身体,数不尽的痛苦和身体破碎的感觉传到脑海里。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
他抬眼看去,终于看见有几个骑兵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已没了呼吸的起伏。
现在,他们终于有人战死了。
这本该是早就会发生的事情,但少女此前一直保持着克制,也留有足够的余地。而现在,少女不准备留手了。
不管这场战斗最开始的理由是什么。现在,对方已经抱了必死的心,也抱着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想法。
那么,就杀了他们好了。
尽管,少女也是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感受到,杀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强者击败弱者,这也许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杀死弱者……
少女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情绪不该在此时出现。她抬眸看了一眼远处同样被撞飞的少年,他好像撞到了树上,现在已经晕了过去。
于是,少女看着再次站起来的几个不多的骑兵,缓缓伸出手掌朝向地面……
“嗡”一声闷响,地面上一把散落的长剑猛地腾空而起,“砰”的一声剑柄刚刚好撞进少女伸展开的手掌里。这个画面看上去就好像少女伸手将长剑“吸”到了手中。
这个动作,足以让骑兵们震惊。
“抱歉。”她说。
然后下一刻,她的身形开始模糊,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影子踏过满地狼藉,如劲风般眨眼来到骑兵们身前。
“当”“噗”
一个骑兵倒下,狰狞的伤痕从肩膀延续到腹部,整个人连人带甲被一剑劈开。
“咔”
又一个骑兵倒下,长剑斩掉了他的头颅,剑锋切过骨头时发出阵阵让人恐惧的响声。
那道模糊的身影带着长剑,剑身时而反射出阳光,于是那身影就像是一个忽隐忽现的跳跃光点。每当那光点命中,就会有一个骑兵毫无反抗之力的倒下。
一击必杀,无人幸免。
风吹过树叶,将树叶间的缝隙扩大,有些阴沉的林间照进了更多闪闪烁烁的光斑。不过几个呼吸间,连被风吹开的树叶都还没来得及归位,场面上已经只剩下了两个站着的骑兵。
十余骑兵,包括此前被少女打昏在地的骑兵,全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少女所杀。
她像是忽然化为了索命的恶魔,冷漠而残酷的收割着生命。
仿佛她此前的所有反击都是一种带着玩闹和无所谓性质的防御,而当骑兵们不顾一切想要反杀之后,她才真正用出了她的力量。
无人能挡的力量!
劲风再次响起,光点跳跃间来到了另外那名骑兵身边。
长剑高高杨起,剑刃已经被劈砍得缺了口卷了刃,但那锋锐强大的气势,依然像是要撕裂一切。
“砰”
“噗”
两个声音,间隔着响起。
少女的肩膀被一剑捅穿。剑身从少女的后肩刺入,而后从肩窝处透出。一丝痛苦在她的眉间一闪而过。
身后,剑柄握在骑兵队长手里。
此刻,他站在原地面对少女后背,双手握着剑柄,并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抵着剑柄末端。
而少女手中的剑劈在她身前的骑兵肩甲上,不得寸进。
刚刚,在少女手中长剑劈出的刹那,身后的骑兵队长忽然一个跳跃近身,然后举剑前刺,用双手的巨大力量再加上整个身体的重量推动长剑刺向了少女的后心。
同时,那长剑上猛地闪过一阵光芒。
下一刻,长剑刺穿了少女。但,并没有命中心脏。即便在如此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少女仍然在最后一刻将身体下移了半分,让原本对准后心的长剑偏移到了肩膀。
骑兵队长遮盖在头盔里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我尽力了,大人。”
话音刚落,少女猛地侧身一脚踢中骑兵队长前胸。他身上厚重的盔甲像是纸糊的一般,在少女一脚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碎裂,然后骑兵队长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骑兵队长的身体撞在林间树干上,当场身亡。
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被一脚踢穿,胸骨尽碎内脏破裂。如果不是盔甲多少抵挡了部分冲击,他恐怕会被少女那一脚直接踢碎。
少女的力量就是这么蛮横而无可抵挡!
在踢出这一脚的时候,她并没有回身,只是侧身一踢,她的上半身依然面对着眼前那个竟然没被她一剑劈开的骑兵。
那是场间仅剩的骑兵,也是骑兵队长口中的“大人”。
“魔法师。”
少女用冰冷的语气说道。这是一种陈述,也是一种肯定。在手中长剑劈出的瞬间,她就已经感知到了空气中汹涌的元素波动。也是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恐怕自己陷入了某种陷阱。
事实上这的确是陷阱。
整个骑兵队里真正做主的不是骑兵队长,而是这个隐藏的魔法师。在最开始的预期里,对于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少年少女,他根本不认为需要自己出手。
毕竟他的使命,并不是杀人。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可能暴露自己。
而当他真正意识到少女拥有的力量远远超过预期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于是,他舍弃了其他骑兵,让骑兵队长配合自己设下了这个简单的陷阱。
只是遗憾的是,骑兵队长这拼死一剑仍然没能刺中少女的要害。
“呲……哗啦……”
少女握剑顺着他的脖颈快速上划,厚重的骑兵头盔被剑身瞬间掀飞,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