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圣子出行,仪仗自然不能小了去,不然我光明教廷的脸往哪儿放?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一同跟随圣子出行的有整整一位光明骑士!
……难不成还能有半位吗?
这唯一的位,自然就是伟大的,荣耀的,幸运的,被光明圣子钦点的,艾洛特骑士!
没办法,仅有的几个熟人里,两个去了教养所,一个回家种地去了,还能剩下可不就只有艾洛特了吗?
至于说安排别的护卫,神殿不是没有想过,奈何圣子不同意啊!结合他的身份目前仍在保密中,也的确不适合大张旗鼓,再加上这里是锡兰,只要不出城,想来问题也不大。所以神殿考量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安只带上艾洛特的决定。
当然啦,如果可以的话,安必然是一个都不想带的,这自然不可能得到神殿允许。
“听说你很喜欢赌钱?”安行走在喧嚣繁华的锡兰街道上,就是走姿一如既往的懒散。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大长腿漂亮得不像话的尖耳精灵妹子,有粗犷得堪比犀牛的魁梧兽人,甚至还有整体数量比较稀少的妖精拖着巴掌大点的身体在飞行。
当然,还有更多花里胡哨的亚种,让安根本分辨不出来。
“殿下听谁说的。”艾洛特没有穿光明盔甲,至少不是明显的光明盔甲。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用和光明盔甲相同锻法铸造的盔甲,但样式则看起来普通了许多,防护力自然也要低了一些。
不过依然足以笑傲世界。
他今天也没有再佩戴头盔,这样,他那张年轻而又有点凶狠味道的脸就彻底暴露在了人前。其实还是挺英武的,五官周正,线条也不差,就是一眼看去你总会觉得他有点凶,像是脾气不太好的那种人。
不好惹!
这大概是陌生人对他的第一映像。
“不要再叫我殿下。”安转身纠正道:“现在要叫我少爷,安少爷!我现在是个暴发户家的纨绔少爷记住了吗?”
“是,少爷。”艾洛特耸耸肩,心里不由揣测,也不知是谁给安准备的新身份,除了名字变了变,这简直就跟以前一模一样嘛!安殿下对于安少爷的身份扮演,那简直如鱼得水入木三分!
艾洛特甚至忍不住恶意揣测,说不定准备身份那家伙根本就是在暗讽光明神庭是暴发户,还生了个纨绔儿子!
“这就对了嘛”安回身继续往前走,顺便盯着远处的大长腿精灵妹子,嘴里像哄狗一样笑着说:“听话,以后还带你出来啊。”
“……”艾洛特。
你要不是光明圣子,一定会曝尸荒野!
“说说吧,你为啥喜欢赌钱呢?”安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在手指尖碾了碾又随手扔掉:“光明教廷虽然不禁止骑士们自己玩一玩,但变成赌钱的话,可就有些严重了哦!”
艾洛特在身后回道:“不对,我只是喜欢赌,而不是赌钱。”
安嗤笑道:“有什么区别吗?”
“殿下不知道……”艾洛特也不在乎安的嗤笑,自顾自的带着一种厚重的意味说:“赌钱赌的是钱,但赌的话,可就多了。”
安头也不回问:“比如呢?”
“比如?比如上次在山里,我不就在替世人赌殿下是否有危险吗?”艾洛特所指的,自然是在北部森林里那场夜话。
“呵!”安冷笑一声:“然后就把我绑了起来?听你这意思,你似乎觉得自己还挺骄傲啊?”
“骄傲谈不上。”仔细听来,艾洛特语气里多少还是有几分骄傲的:“虽然冲撞了殿下,但在没有确认殿下身份之前,我觉得我的做法不为过。”
安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看着石头咕噜咕噜的滚到一个褐皮兽人的脚下,“砰”的一声轻轻撞上了兽人穿着兽皮鞋子的大脚。眼见兽人抬头看来,安赶紧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最终,兽人只是咧嘴龇着露出嘴巴外面的大尖牙朝安远远威胁了一下,并没真的冲过来和安打一架的意思。
安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在所有种族里,似乎只有兽人对人类拥有的敌意是最高的。
这些完全不同的种族共同生活在这座名叫锡兰的城市里,这种互相习惯互相认同互相包容的和谐,在两千年前的各大种族想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光明教皇横空出世之前,不仅仅有人类的内战,不同种族间的战争也是战况惨烈打得脑浆子都蹦出来了。但两千年的漫长和平之后,各大种族已经基本和人类达成了和谐相处。
唯有兽人,似乎仍然抱着不知名的敌意。
现在,之所以依然能够看到兽人生活在人类城市里,一方面自然是慑于光明教皇的威压,另一方面则是兽人的老家那地方实在是太穷了!太穷了!
他们是唯一一个至今仍然没有实现自给自足的种族。他们的粮食产量不高,但自己呢却闲的没事就生娃闲的没事就生娃,不是在生娃就是在造娃的途中,这怎么顶得住?
和平刚开始那会儿,他们也死撑死熬过,兽人部落内部严禁族人与任何人类国家交流通商,咬着牙饿着肚子,然后继续生娃。结果嘛,两百年过去,努力生了一辈子娃的兽人不仅没能扩大族群,竟然反而还少了!
老的老死小的夭折,还有不少饿死。在两百年的和平年代,兽人竟然差点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他妈的简直荒唐!
兽人勤劳奋斗两百年结果差点把自己灭族!
这在当时简直是所有种族间最大的笑话。
最终,实在顶不住的兽人们,不得已,还是放开了和人类的交流。两千多年过去,人类国家间也终于有了兽人混居。
只不过,兽人对于人类的敌意依然没有消失,甚至当年那个以无上魄力放开交流的兽人王最后也自焚而死。
现在他们与人类的和谐相处,更像是仅仅在遵循一个规矩,一个由人间至高所定下的不可逾越的规矩。
安从兽人大块头上收回目光,切了一声说:“还是在骄傲啊。”
叹了一口气,安继续道:“艾洛特你知道吗?赌钱其实是一件很小的小事,它之所以为人们所厌恶,是因为人们很容易从赌一点点钱开始最终赌上全部,再赌上其他,直至赌上性命。
与其说是对赌博的厌恶。
不如说,是人类对于克服不了自身卑劣本性的厌恶。
人对卑劣本性厌恶,但你又不能直接去死。
于是,我们就需要把矛头转向别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死?”艾洛特问道。
“你想去死吗?”
“不想。”
“那不就得了!”
“少爷想说什么?”艾洛特疑惑的看着在眼前晃悠的后脑勺,问:“说了这么多,少爷难得要和我探讨哲学吗?这我可没学过。”
“拉倒吧,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你读的书全部加起来都没有我两岁时候读得多。”安不屑的嘲笑一番,又说:“我是跟你讲,赌这个东西啊,一不小心就容易赌多喽。”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艾洛特神色凝重了一下,但很快又释然的笑了笑:“最多不过就是一条命。”
“哎你这人……”安气极:“挺犟啊还!你说你自己犟就犟吧,为啥又拖着你手下那些傻子去赌钱呢?”
艾洛特忍不住笑道:“罚不责众。”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去,免不了要被西维吊起来打。但如果他们整个小队都去了,那顶多就是一人一顿鞭子的事。这么简单的道理,艾洛特能不会算吗?
安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可真是个王八蛋!”
艾洛特耸耸肩,不以为意。
其实艾洛特的天赋还不错,不然也不能驻守在锡兰这样重要的神殿不是。但之所以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教导和重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但艾洛特自己都不在意,还能怎么样呢?
在两人视线的远处,一个酒馆门前坐着个黑衣少年。酒馆上挂着简单粗暴的“大酒杯”的牌子,不时有人站着进去又四仰八叉的出来。可见人家的酒杯是真的很大。
大酒杯的牌子下,黑衣少年笔直的坐在长椅上,双手却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在发呆。
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他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忘了还是觉得根本不重要,总之没有给他半个铜币。还是他自己救了一伙冒险者才小小赚了一笔钱。
就是这笔钱真的很小。
当时,七八个穿得想那么回事儿的冒险者坐在地上一合计,发现所有人的钱加起来竟然只有十三个金币。对于八条命来说,这实在太少了。
即便少年过往十八年里从来没有花过钱,也并不确实的知晓这些钱真实的购买力。但是吧,他想着,从一数到十三,就没了,就是全部了。
光是一想就觉得这个数量不多啊。
那些冒险者也不太好意思,说让他去他们家里取钱。但黑衣少年觉得吧,救人一命收点钱是没问题的,可要是追到人家家里去拿人家的家产,感觉就不太对了。
所以最终少年带着十三个金币上路了。
这一路过来买了一身衣服,然后就是吃饭和住店,连鞋子蹬破了都没能狠得下心换一双新的。可饶是如此,到现在他的怀里也就只剩下区区一个金币再加上几十个铜币了。
只需要从一数到三就没了,太惨了!
这点钱就只够他再住一天酒馆,或者再吃一顿饱饭,只能二选其一!他倒是不介意睡大街上,可即便如此明天也没辙了啊。
“哟,喝一杯?”安走到黑衣少年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黑衣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安,又收回了视线,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搭理,冷冷酷酷的,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样子。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他又再次抬头问:“你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