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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人回得城内,一进城门,就见皮辛垭迎上前来拉住儿子刻利乌斯和媳妇艾儿的手,好一阵亲昵,她道:“你们没事罢?可把我吓坏了,好儿子,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刻利乌斯听皮辛垭这样关切自己,是闭口不提旌旗圣物给人夺走的事,心头更是难过万分,他带着悔意道:“母亲,儿子让索萨尼亚蒙羞了。”艾儿把皮辛垭和刻利乌斯的手拉到一起,她道:“说什么丧气话,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等着把老爹爹救回来,咱们就去世外桃源快活去,带着我长姐,上师也一道去,这该隐朝咱们还不高兴住了呢。”

这话说的是苦中作乐,皮辛垭也道:“郡主说的不错,咱们家在岛上那别业是相当不错的。”

刻利乌斯还想怎么不见里欧其人,却是想到来到,里欧着急忙慌的奔进城来,身后带着两个常服打扮的小少年,看着是熟脸,多半是城里伺候的人,里欧喘着大气,双目直勾勾的睁着,他道:“大事不好,少……驸马爷……库克利斯一家人自缢了!”刻利乌斯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对艾儿道:“妹子,你带母亲回房歇息去。”艾儿点头称是,皮辛垭却不走,问里欧道:“你说哪个自缢了?”里欧先是瞧了瞧刻利乌斯,刻利乌斯本想不惊动母亲,迅速的摇摇头撇撇嘴,里欧领了意,开始打哈哈道:“回老夫人的话,是,没谁,许是您听错了,我说库房里走了水……”皮辛垭哪里听不出这是里欧在说胡话,她道:“你们兄弟当真情深,你父亲的城主都杀到门前来了,还骗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意思?”艾儿横在中间,堆着笑脸去迎皮辛垭,她撒着娇对皮辛垭道:“娘,咱回屋去,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腿可好哇?”

刻利乌斯这时嘿嘿一声,自是哭笑不得,心道,行啦,这时候还瞒什么?他一五一十的对母亲说了情由,几人回到房中,细细又说了一遍。里欧回禀道:“就刚才,老爷的旌旗刚出城,过了上城,要从下城出去,那库克利斯看见旌旗跪地拜了许久,回家以后就带着一家老小上吊自缢,可惜孩子,才……”皮辛垭闭上眼睛,念了几句祷告文,言道:“自缢上不了天国,他是犯了多大的罪孽才选了这条路呢?孩子单纯无罪,何苦……”

刻利乌斯沉吟片刻,言道:“他给我送信时问及自己妻儿安好,想来彼时他已然知晓自己是将死之人,如若有意带妻儿上路,是不会问上这么一问的。他送过信以后,又一直在酒肆吃酒买醉,不愿回家去见自己妻儿,不也是怕引火烧身,是想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回家带着妻儿自缢呢?”

里欧道:“哦,是了,咱们的人一直守在他家外面,见他从酒肆回去,在门口踌躇许久,进去了便再也没有出来,咱们的人才觉得有异样,闯进门去,只见得横梁上一家三口做三只游魂了……”

艾儿道:“凶手另有其人!”说完,她看向刻利乌斯,刻利乌斯左右一想,也是这个主意,道:“妹子说的极对,许是他本想进屋见妻儿最后一面,不想她二人已然先他而去,他才自缢身亡,只是门口一直有人守着,是谁进去勒死他夫人和儿子的呢?”

众人沉默良久,均是想不通这一死局。房中无人出入,一个弱女子一个幼儿是怎么会突然起了自戕之心?更何况,这一点背离该隐国教圣灵教的教条,人当自爱,圣灵如此道,人不可自戕,否则身后必下地狱,因违背圣灵的旨意。

一片沉寂之中,周湘芸突然道:“他几人的尸身现在何处?虽是大不敬,可否与我一观?”

刻利乌斯惊道:“上师这是?”周湘芸若有所思道:“会否他妻儿早已身亡,只是我们并不知晓?”里欧回道:“确有可能……可人死不能复生,魂灵已然离身而去,不能请来答问,我们又如何能得知真相呢?”周湘芸却道:“我或许可从中探得一斑。”

亵渎过身之人的尸体本是大不敬之罪,情势不同,尽管大哥老爷都不在,刻利乌斯还是做主,允了周湘芸去验尸,里欧便领着她去了地窖,自戕之人不得体面的葬礼,只能草草了事,城中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把他们几人的尸体埋了。

周湘芸随着里欧一路下到地窖,果见两大一小三具尸体横卧在石台上,盖着张草席子,四周灯火昏暗,她心下一片感慨,想起生死无常,谁能料到自己会终身于此种场所呢?

周湘芸用手帕捂住口鼻,里欧不愿近前去看,怕触犯了教条,周湘芸便一人前去,掀开席子,三具尸体仔细查验一番,发现了个中蹊跷。

洁净了身子,周湘芸才回到城中,她对几人道:“库克利斯的妻儿并非自缢而亡,而是遭人毒害,已然死了有四五日了,凶手在他二人的咽喉一刀毙命,随后点了穴位封闭了气血,使他二人看上去就像刚刚过世一般,就这么在梁上悬了几日,勒痕盖住了刀口,若非仔细查验,定然看不出分别。”几人听得毛骨悚然,谁人都是身上汗毛竖立,全身发凉,似坠入深渊万丈,落入寒凉枯井,觉得耳边有呜呜鸣响,一霎时气氛好不悚然。周湘芸接着又道:“里欧兄弟道,人死不能复生,这话不假,可人死了照旧能说话。”

此言一出,艾儿叫道:“妈呀!”她捂住双耳,钻进刻利乌斯怀里,身上抖似狸猫,恨不能团成一个球儿,她道:“有鬼,有鬼哇!哥哥救我!”刻利乌斯边轻轻拍着艾儿的脊背,一边想道,这上师真是奇人,说话总不慌不忙话里有话,他问道:“上师,此乃怪力乱神之语,上师说的可有甚凭据?”周湘芸道:“正是那死人对我道,刀口整齐锋利,一刀致命,切得是紧要的脉门,如此精妙的手段和打穴的功夫,整个该隐朝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话正说到要紧的所在,艾儿忽然是嘤咛一声,抱紧了刻利乌斯,大喊大叫道:“不听不听,姑娘我不高兴听啦!”周湘芸莞尔一笑道:“郡主那样高的功夫,还怕几个冤死鬼儿不成么?”刻利乌斯一听便不乐意了,心下不满周湘芸调笑几人,却猛然想道,且慢,死人怎么可能说话?是了,是我索萨尼亚的仵作不得力,上师是中原国人,闻听中原国医术相当了得,查验尸身的手段也一定了得。他这才豁然开朗,哈哈笑了几声,言道:“上师真是人上人,验尸的功夫也好生了得,我索萨尼亚真是匹夫莽汉的窝子,相形见绌哟。”他这一笑,气氛却更加诡谲了,里欧在索萨尼亚伺候多年,活人见得多,死人见得也多,如此阴风四起之夜却还是头回,他听着刻利乌斯哈哈发笑,直觉得后槽牙一酸,牙齿格格冷战。刻利乌斯说完,又对着里欧道:“好兄弟,上师可埋怨咱们仵作不得力了……好兄弟!”里欧惊醒,道:“在,在,奴才在!”瞧着里欧这幅模样,众人都是微微一笑,刻利乌斯对着艾儿又道:“好妹子,咱们这没有鬼呀,要有,有的也是我这大贪鬼!”艾儿仍在惊惧之中,她像只小猫儿一般侧过脸来,用那含情脉脉如温玉美珠似的眼睛瞧着刻利乌斯,她低声问道:“你贪什么?”刻利乌斯道:“我贪念妹子你的美色哟!”艾儿脸上飘红,笑出了花儿来,粉拳落在刻利乌斯肩头,她嗔道:“你真是坏透啦!”

周湘芸又详细说了一番,怪力乱神之语才给说破,艾儿问道:“这凶手已然有眉目了么?”周湘芸道:“不错,如我所言,这类功夫在中原国甚是稀松平常,最最落魄的刺客杀手也做的出来,可在咱们该隐朝,会认穴,封喉,如此这般本事加身之人,委实不多,莫如说是屈指可数,我么,当算一个,再有一个,便是剑圣图满。”

早些时候,周湘芸道半路杀出来的黑衣人正是图满,艾儿就有些不悦,习武之人看重师徒情分,她师从剑圣图满多年,自认两人关系紧密,图满更是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了艾儿,这点艾儿瞧的出来,既是这样的师父,怎么会前来加害自己与自己夫家呢?此时,周湘芸又说是图满杀人害命,艾儿这才发作,她酸道:“上师说话真有意思,没的把自己说成是杀人凶手了。”周湘芸知道艾儿与图满师徒情深,若是不使她信服,以后的话就没法儿说了,她便先对老夫人道:“我说一事,夫人一定记得。”皮辛垭回道:“但不知上师说的是什么事?”周湘芸又道:“多年以前,咱们该隐朝曾与赫斯曼帝国联手平叛,平的是赫斯曼王储奥马尔与王储阿布拉罕二王夺嫡的闹剧。”

皮辛垭闻之颔首道:“确有其事,也只有我们老一辈儿的才记得,本不是什么大事,上师怎的提起这件事来了?”

刻利乌斯问道:“咦?我该隐与赫斯曼素来面和心不和,怎会替赫斯曼帝国平叛呢?”周湘芸笑道:“驸马有所不知,我们中原国人有句俗语,是为无利不起早,赫斯曼帝国衰落许久,为的是他闭关锁国的政策。该隐朝与赫斯曼帝国一衣带水,两国之间却从无商旅往来,远水不解近渴,该隐也早就有心与赫斯曼通商。这一役后,作为交换,开通了中立领地的商路,便是双赢,那时领皇家亲兵出征的,便是坎德欧领地彼时领主查克洛与尚未继承领地的马尔库克斯。”

皮辛垭道:“此事与今日之事有何联系不成?”艾儿也道:“上师又要讲故事,上次的故事还未讲完呢。”刻利乌斯道:“妹子别急,且听上师如何分解。里欧好兄弟,天寒夜冷,备些暖酒可好?母亲也来饮上一杯,好兄弟你也得喝上三大碗,驱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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