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洞穴的楚戈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改刚才的模样,捂着肚子的手抬起来擦掉嘴角边的血,若无其事地对着一面铜镜梳起头来。
“楚...副崖主”
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人跟了进来。
看到楚戈在束发,护法又往后退了几步到洞口,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我听说你受了伤,我来看看。”
楚戈的眼珠子转的极快,束完发便又觉得腹部开始疼痛起来,捂着肚子颤巍巍地扶着洞壁朝着一旁的床榻慢慢走去,一边用余光看着洞口的乌啼。
“嘶。”
因为伤口被扯到而不自觉的一声在安静的洞里被无限放大,准确清晰地传到了乌啼的耳中。
乌啼本想过去看看,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脚,站在原地。
“这是药,你把它吃了吧,这样好的更快。”
整理过仪容的楚戈看起来清秀很多,双眼依旧如原先一般清澈,惹得进来放药的乌啼多看了她几眼,竟一时忘了离开。
“药给你放在这里,这是仙药,吃了好得快。你记得吃,我就先走了。”
“谢谢你,乌啼。”
楚戈看着桌上的仙药,等乌啼完全离开之后,本来想把它扔了的,想了一下之后还是慢慢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开始凝神屏气进行调息,不一会儿,在藤沽那儿所受的伤好了一大半。
楚戈关上洞门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她拿着那件今日沾了她血迹的玄衣缓缓走进秘洞里,一推开木门,里面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带血的衣物。
她拿起刚脱下的衣物寻了一处用木架撑了起来,满意地看着,眼神里是捉摸不透的戏谑。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摸着带血的那一块,想起刚才那位上仙一直对她穷追不舍的场景,手上不免加重了力度。
今日这么做,只是防止她被殿主杀了。
如今那位上仙已经知道了她是鹰族,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多管闲事,来找鹰族的麻烦。
不过今日她所说的无人渊楚戈可不在乎,殿主早就已经将律倌收为己有,杀个凡人又有何难。但是她破坏了自己的好事,这一掌再加上殿主的,她定会还回去!
秘洞的木门缓缓关上,只留下一只鹰眼还在透过门缝观着秘洞之外,令人害怕。
人间五月的清晨还有一丝清凉,阴沉的浮云暂时遮挡了太阳东升的路线,不至于如正午那般炎热。微风刮起藤沽耳边的一丝碎发,眼前两座坟即便有伴,但在诺大的南边山上依旧显得孤独清冷。
陆松立躺在一边还未清醒,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下了失忆咒,在自己走的那段时间里他又看见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的狐狸也不见了踪影。
那只老鹰飞得太快了,不知道是否有意将自己引开,说不定她与那狐狸串通一气,不然怎么她一走那狐狸也没了踪影。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要杀他,为何那晚狐狸还会为了他对自己出手,两位神仙为何对一名凡人要下此狠手。
藤沽看着旁边的墓碑上刻的字,这就是他们一直所说的秋儿的墓。
都说凡人死之时是最留恋人世间的种种,而昨晚江宋筠却一脸释然,像是对死亡充满了期待,让她对于天上的书本里所描写的凡间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微风引领着从新坟里出来的破碎魂魄向藤沽的身后飘去,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那蓝色的魂魄又慢慢聚集起来,重新融合之后,一位男子正淡然地看着藤沽的背影,而藤沽却丝毫未觉。
他里面穿着白衣,外面套着一件蓝色大袖,好一副闲逸的模样。他右手法术凝聚,抬手一挥便朝着陆松立打去,随后头往左侧一偏,接着朝向扬州城施了一道法术,一位幻化的小人急冲冲地跑走了,钻进竹林里没了身影。
他转过身来又看了藤沽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后就离开了。
被击中的陆松立渐渐苏醒过来,脑袋昏沉的要命,睁开眼时景象重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站着还是趴着。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慢慢恢复了一些知觉,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醒了。”
藤沽偏过身去看着他。
“道士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姑爷爷呢?他怎么样了?”陆松立并未仔细观察,一边闭着眼揉着太阳穴,一边问着藤沽。
藤沽实在不知道如何亲口告诉他江宋筠已经死了,只能用眼神指引着他看那她用法术刻出来的新石碑,上面除了“江宋筠之墓”五个字后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内容了。
揉着太阳穴的陆松立视线还未恢复,跟随着藤沽的视线过去,他看了新坟墓碑好几眼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愣神不敢出大气。
“江...宋筠...”他没敢在心里读出最后两个字,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旁的藤沽。
“我姑爷爷...死了?”
陆松立头依旧很疼,这个消息让他有些站不稳,向前倾倒扶住了墓碑,满眼不相信的模样,接着石碑低身下去刨开新土,欲将还未死的江宋筠救出来,却被身后的藤沽一把拉住。
“放开我!我姑爷爷还没死!你怎么能把他埋了!”
“江宋筠死了!陆松立,你姑爷爷真的死了!”
侧抬起头来,藤沽不懂人世间的离别之情,脸上没有半分悲伤的模样却还说着刺人心口的话,一下子就惹恼了陆松立。他直接起身扶着藤沽的肩膀质问着她,眼前陆松立的反应仿佛是她杀了江宋筠一样。
“什么死了死了?你不是道士吗!你都能救我娘你为何不救他!你就这样将他埋了?!”就一会儿的功夫,陆松立没搞清楚状况竟然把气都撒在了她的头上。他被施了失忆咒,昨晚的事情全到他看见江宋筠被鹰族人悬在空中就结束了,藤沽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任由他发脾气,毕竟没救下江宋筠自己也有责任,只能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跟着我偷偷来了丰黎谷!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还将我姑爷爷埋了!你不救他,是不是就是你杀了他!”
陆松里的语气已经不像是在质问,而是一副肯定的语气,眼前的女子便是杀人凶手。藤沽一脸茫然地看着陆松立,不作回应,她终归是神仙,哪儿懂凡人的七情六欲,却不知这种眼神将陆松立气得更深,直接生气地甩开她,转身跪在了墓碑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姑爷爷,侄孙无能,没能救下您。”
又是一个响头。
到了第三个,陆松立没将头抬起来,藤沽看见他后背在轻轻地颤动着,略带哭腔道:
“姑爷爷,立儿专门来给您送茉莉茶...你还没喝呢...”
不知道干什么,看见陆松立这副模样本想蹲下身来拍拍他的背,这样能舒缓一下他的情绪,可刚一接触到他的背,陆松立忽然一惊一乍地直接甩开她的手,倾身向前将她推开,而他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趴到了地上。
“滚!是你害了我姑爷爷!”
“立儿!”这句话可真是将藤沽最后的一丝耐性磨完了,她何时受过这种气,一味忍让竟然把陆松立变成了这副模样,刚要发脾气,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老爷带着一群人忽然出现在一旁,吆喝着失态的陆松立。
“爷爷!姑爷爷他没了...”看到陆信冬的到来,陆松立几乎是跌趴着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头贴着他的腹部,将内心的难受一股脑化成泪水释放了出来。
跟着陆松立,藤沽的目光跟随了过去,眼见法术幻化的人正远远躲在后边,眼见藤沽发现了它,顿时化为乌有,随风飘散而去。
那是...谁变出来的灵人去通风报信?
“是她!是她杀了姑爷爷!”陆松立来不及擦掉眼泪,抬手直指藤沽,欲将罪全部加在她身上。
“你!”
“胡说!”刚要辩解,陆信冬却抢先一步打断,难以置信地看着藤沽。一旁的侍女扶起哭哭啼啼的陆松立,被王爷教训了一番后,只能躲在陆信冬的身后。
陆信冬毫不避讳地直朝藤沽走去,摸了摸旁边秋儿的墓碑。
“我没杀人,是昨晚有人要杀江宋筠,我恰好算了出来便...”
陆信冬抬起手来示意藤沽无需再说,看着秋儿墓碑上阴刻的字道:“天命罢了,今日刚好是四十年整。”
天命?昨晚江宋筠也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