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维先生看着被诺顿修好的换衣间的门,长舒一口气。还好,事情好像还没有变得更糟糕。昨天晚上,克利切又来找他的,却不是为了钱,而是给了他一个警告。
想起那只小老鼠装出一副关心他人的模样,他就有些火大。瑟维看着面前刚修好的门,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用拳头轻轻的敲了敲门板,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确定已经修葺完毕了。这间酒吧自建立伊始便多灾多难,现在想来也许是地理环境或者位置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
说到底,他整个人生的运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定了定神,瑟维又仔细思考起克利切对他的警告:知道他过去事情的家伙不知他一个,还有其他人。魔术师协会那边暂且不提,他的师兄师姐似乎也打算找他麻烦。瑟维对于师父的事不是没有一丝愧疚之情,但对于那些想要借机骗取“阿斯拉的假象”的蠢货们,他可是没有一点好感。
他讨厌那些渴望从自己这里源源不断获得某些东西的人。无论是才华、金钱或者名利,瑟维?勒?罗伊出生在商人世家,自小就知道那些人的做派。小时候,他也特别厌恶那些纯粹为了利益而行动的想法。
“唉,那时候大概我也没想过自己会长成今天这幅模样。”
对着等身镜,他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门出去,发现自己一半的员工都在摸鱼,有些恼火的警告他们要扣工资了。卡尔今天倒是比之前要放松不少,好歹没有像他担心的一样突然站在台上昏过去。那个拿着地契的法国人和之前约定好的一样,在晚上八点左右拜访了酒吧,接走了面色不安的卡尔;诺顿还要回医院照顾卢基诺,也就不辞而别了;至于伊莱,他听说了对方最近遇到的事,也没有留他继续待在店里,继续以擦洗的名义砸烂杯子。
看着他们离去,瑟维点燃一根香烟,蹲在酒吧门口放松。他把烟屁股摁在旁边的垃圾桶壁上,伸了个懒腰,打算继续回去看店。看着城市里的夜灯一盏一盏亮起,瑟维久违的在这个时间点产生了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当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脚边居然站着个小孩时,瑟维差点吓得叫出声来。那个孩子戴着一顶鸭舌帽,鸭舌帽上还戴了一顶兜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揪着瑟维的裤脚不松手,年龄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岁。
瑟维边有些慌张的让孩子松手,边把自己的西裤抽回来。他看着那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迷惑的揉着那小孩的脑袋问他,是不是找不到父母,在这一带迷路了?
那孩子的性格似乎有些暴躁,摇了摇头把他的手甩开。瑟维苦笑了一下,想着他们那年代的小孩好歹还会先说声谢谢关心之类的,听见那孩子张口问:
“你就是瑟维?勒?罗伊?”
“是的.....怎么了?”
孩子突然有些情绪激动的拉扯着他的裤脚,大喊大闹起来。
“变回来!快把我变回来!”
“喂喂喂,你等等......你怎么了?”
隐隐感觉有些不安的,瑟维盯着小孩问他,他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来找自己。小孩似乎抱着瑟维的腿咬了一口,店主吃痛的叫出声来,一把把他推开,看着自己裤子上的口水印要骂人了。
那孩子突然把自己的兜帽拉了下来。
瑟维看见一顶鸭舌帽顶在一个空荡荡、完全透明的脑袋上——本来该有一张小孩脸在的位置,只有透明的空气,还有街道对面的景色。他心头一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那个没有脑袋的小孩继续朝他靠近,对瑟维说:
“我叫罗比?怀特——你就是那个会阿斯拉的假象的魔术师对吧!?快把我的脑袋变回来!”
与此同时,菲欧娜正在她租住的公寓中准备明天上课要用的资料。
灵修者聚会失败后,她又得回归原本平凡无奇的生活,继续按照自己母亲的期望活下去。伊德海拉告诉她,那些警察是没法查出她真实身份的——多亏那些神奇的、父亲留下来的法术,迄今为止,她依旧活的自由自在,没有被关进监狱里伤透她妈妈的心。
对于这位性格古怪的旧日神明,菲欧娜一向是冷处理的。她迅速的把量子物理学的笔记打在电脑上,预测着明天上课老师会讲的内容。既然她所崇拜的神明没有降临,那么她就要好好想想:如果要申请奖学金的话,下学期她应该修够多少学分,参加多少活动。
伊德海拉盘起蛇身,躺靠在菲欧娜身后的床上。小姑娘性格清高冷淡,大学刚开学就从宿舍搬了出来,独自一个人居住。她很少见到这个年龄的女孩把人生过成一块墓碑石头的,却也也乐得菲欧娜保持现在这般寥寥无几的交友圈——否则,假如说菲欧娜真的是个万人迷,她一定会忍不住诱骗她,让她就这样变成自己的信徒。
那个过气黄衣神在她身上造成的伤口还在流血,漆黑的液体从伊德海拉的断臂里不断渗透出来,穿过菲欧娜的床,滴向不知名的空间内。伊德海拉又把身体缩小、缩小,变得只比普通人大一圈。直到那些伤口不再滴落血液。
“真让神苦恼,”她玩弄着自己的尖指甲说,“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在模仿伪造我的能力,还在那只脏袍子身上碰了壁。”
“我提醒过你,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菲欧娜面无表情的说着,关闭一个写满了字的文档,打开另一个。
“我知道——菲娜,但你应该也能够理解,老对头相遇是多么快乐和难以压抑心情的事吧?”
伊德海拉舔了舔嘴唇,把双手虚晃的搭在菲欧娜肩膀上。即使对方没法真的触碰到自己,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肩膀一阵酸痛,忍不住直起身子来,无视伊德海拉亲昵的称呼。
“但你的冲动差点害我们失败。”
“哦,你会失败,但我不会。”
伊德海拉又收回身子,她轻蔑的放声笑着,说难道你的聪明脑袋忘了吗?
“我是思想的生命、我是一种生命的概念,除非有谁能够杀死思想或者概念,那我就不会消失,我的信徒还将不断增加。就算人类的文明倒退、逆流,只要发展到‘我’存在的那个阶段,我就会自然而然的渗透进他们的社会之中——只要知晓我的概念,他们谁都可能是我的信徒。”
菲欧娜没有说话,只是点开编程软件,建立了一个新的传播学模型。
她知道伊德海拉是如何影响那些人的。只要现代网络存在一天,她就不可能会真正的衰落。网络上的假身份、博客、脸书或者ins账号,伊德海拉无处不在、伊德海拉千变万化。她伪装成无数个人,获得那些脆弱现代人的精力、关心还有时间。一旦有谁真的认为自己同她交心、真的信任她,那么那个瞬间,一个潜在的、伊德海拉的信徒便已经出现了。
等到时机成熟时,她又会亲自降临在这些人面前,带走或者占有他们。
“对了,菲娜——”她拖长声音,抬起仅剩的那只手臂,对准远处书桌上的一个智能手机轻轻挥动双手。看着它开机启动,伊德海拉告诉菲欧娜,最近她发觉类似心灵鸡汤之类的故事和看起来高深莫测的话语非常吸引眼球,是一个不错的发展方向,也准备弄几个bot或者个人账号玩玩。
“羸弱的心灵和灵魂总是会相信别人会给予其无条件的善意,”她蒙着眼笑着说,“只要抓紧这一点,那么就会有很多新的信徒自然而然的诞生——文字的力量、语言的力量、概念的力量是强大的,菲娜,我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盛,那些依靠纯粹恐怖和力量当道的神明们,终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菲欧娜沉默了一会,难得的点点头。对于伊德海拉所说的这类情况,她其实也早就有所预见。当初,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她才选择和这位旧日支配者合作的。
门之钥的祭司最终还是赶在十一点前结束了全部的事务,扭头一看,菲欧娜发现伊德海拉正盘在自己的床上看视频,沉默了一会,让她赶快下去,自己要休息了。伊德海拉答应着,突然有些愤怒的发出一声咆哮,控制着那台智能手机砸进床铺之中,闹脾气一样把尾巴到处甩来甩去,表情狰狞。
看了眼屏幕,菲欧娜发现那是当季动画里面的一幕,粗略一看大概又是某个角色死了。她无奈的问伊德海拉,是不是她一眼相中的角色又以极其悲惨的方式被编剧退场了。伊德海拉发出一阵非人的咆哮,露出尖利的獠牙,嘶吼着:
“如此玩弄虚拟的概念和人心,那些卑微的蜱虫当以死谢罪!”
“如果你真的把编剧杀了,”菲欧娜提醒对方,“那么前传或者后来的转折,都看不到了。”
伊德海拉逐渐冷静下来,在原地急躁的甩着尾巴,最后让菲欧娜把电脑和身体借她,她今天还没更新同人博客,正好发泄一下最近郁闷的心情。有些担忧自己之后会不会被网络警察找上门,菲欧娜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伊德海拉把双手抚在自己额头上,缓缓的将那冰冷又邪恶的灵魂融入自己的体内。
再睁开眼时,她紫红色的眼睛变成金黄色的蛇瞳。
第二天,论坛上又谈论起那个老生常见的话题:为什么某大手子可以肆无忌惮的创作过激题材还不标明预警,而一般创作者连写个稀有一些的玩意都会被对家追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