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回去后,杰克似乎又陷入一种矛盾的情绪之中。奈布没有询问对方展览会票据的事,只是问他周末打算去哪?
“沙龙,准确来说是谈生意的沙龙。”
“嘿,我是认真问你问题的,别骗我。”
我没有骗你。杰克习惯性的揉了揉奈布的脑袋,接着猛地用手指揪了一下对方脑袋上的狼耳朵。吃痛的奈布也伸手把杰克胸口的领带一把扯散,还想拉着对方的领子寻衅滋事,突然发现杰克露出的脖颈上有些不太正常的红色印记:
就像是用指甲卡住脖颈,把指尖往里刺入似的。奈布踮起脚来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杰克终于从半睡不醒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一把拉住自己的衣领,挡住那些伤口。奈布抓住对方的胳膊,把一把把杰克扯到自己跟前,拉住对方的手肘,防止画家趁乱逃跑。
“你的脖子,”奈布沉着声音问杰克,“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是我个人的私生活问题.....”
“我说了不要骗我,”奈布竖起耳朵和身后的尾巴,眨动着浅色的眼睛望着杰克说,“我闻的出来,杰克,你必须说清楚,那些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严肃了,奈布接着摇了摇尾巴换了个语气补充了一句:“况且,你就是在厕所里面自力更生解决问题,都不可能跑出去找人给你在脖子上留印记,这点从你颠倒错乱的作息上就看的出来。”
“......我能把这当做一种侮辱吗?”
奈布放开杰克的手,但眼睛依旧盯着画家。
“言归正传,”他说,“杰克,你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弄得。”
画家挠着脑后的头发说,既然奈布说了他的绘画都不来源于直接的经验,那他只好稍微进行一些常识了。奈布听着杰克描述他怎么对着镜子下了半天的决心,用指甲一点点掐过脖子上的肉,只觉得浑身发麻,且艺术家真的都是一群神经病。他嚷嚷着让杰克以后不要在干这么不干不净的事了,他要是想体验的话,自己随时都在,并且明白怎么避开要害往人身上桶二十多刀。
再次怀疑自己请的到底是保镖还是强盗,杰克拍了拍奈布的后背,告诉他是时候赶快回公寓去了。奈布听到对方的话,犹豫了一下,告诉杰克说,他自己反而还有事呢,才不想理睬杰克。
“我要去一趟超市,”他告诉杰克,“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顺手买回来。”
“袋装司康饼和冰冻鸽子派。”
杰克说了两个让奈布胃袋抽搐的事物,他模模糊糊回了句好,提醒杰克最好定期去做胃镜,检查一下有没有胃部病变。杰克说着知道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奈布消失在视野之中,慢悠悠的迈步准备走回家去。
“你应当知道,他也在欺骗你。”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杰克看见“他”就站在自己的身旁。裹了裹风衣,他决定视而不见,直接就这样回公寓去。但“他”却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脸上带着奈布十分熟悉的、淡淡的微笑,对杰克说:
“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闭嘴。”
他终于忍不住接了对方的话,末了一阵后悔。“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愈加真实,杰克埋头迅速往前走去。听着那人的脚步在自己身侧不断响起,画家有些烦躁的推开门,臭着脸走进公寓,吓到了路过的范无咎和谢必安。两个中国留学生看着杰克一脸阴沉的走了过去,有些不安互相看向对方:
“又怎么了?”
范无咎问谢必安,谢必安隐约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不是信息素,而是更类似于杀气一样的东西。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清楚。
“也许是同居人十连出金光了吧。”
画家抱着涨疼的头颅,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缓缓的蹲了下去。在杰克的眼中,整座电梯间似乎化作了一块燃烧着的、由血肉组成的牢笼。那个身影依旧站在他的身旁,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他。明白一切痛苦和不安都是由这个身影所带来的,画家猛地站起身来,想要朝那混蛋脸上狠狠揍上一拳,回过神来赶紧收住手,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金属电梯厢开始发愣。
“他”轻轻的嗤笑声回荡在杰克的脑内。
终于走到家时,他只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些幻象逼疯了。五感都像是在燃烧一样,他站在室内,丝毫没有安全感,只觉得站在一片混沌而黑暗的空间里。幻象最严重的时候,杰克甚至能感受到天花板上那些酸液滴落在身体上的刺痛感。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犹豫了一会,试图去找装着镇痛药的药瓶。
“他”却站在杰克的面前,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你应该睡去,让我帮你完成那些画作,”“他”慢条斯理的说,“又或者,你应该把你现在所见的一切重新画下来。”
“滚!”
他说,猛地把应该是沙发抱枕的东西丢向“他”。杰克愤怒的看着那个身影,紧接着弯下腰,剧烈的咳起嗽来。身影缓缓踱步走到他的身旁,贴着他的耳朵说:
“你对占有奈布?萨贝达这事感到恐惧,杰克——然而我应该已经无数次的告诉过你,你只是个脆弱的家伙,你应该接受他人的喜爱和陪伴。一头狼?这很好,是很适合用来保护你的宠物,你也很想给那只小家伙套上项圈,不是吗?”
“不....我没有....”
“我们共享同一个梦境,不要忘记这件事,”“他”用尖锐的、装着理发刀刀片的手指划过杰克的胸口,画家脸色苍白,仿佛自己的心脏即将被这只手挖走一般,“杰克,我清楚你的欲望和想法——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不要在我的面前把它们藏起来,只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实现......”
“实现?用你那所谓友好的方式?”
画家说着,随即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被刺进一片冰冷的刀片,疼痛不已。他扭曲着表情,扶着墙倒在黏糊糊的、血肉组成的地毯上,似乎看见自己的身体被不断涌出的尖刀逐渐肢解、又似乎看到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他自己疯了而已。
“让他们看到现在你所看到的世界,这没什么不好的。或者说,如果这也没法接受的话,本来就是不合格的。”
“他”轻轻说着,用冰冷畸形的手掌卡着杰克的脖颈,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上的刀片摩擦着,似乎在犹豫接下来应该剪去这位可怜画家的舌头,又或者挖走一只漂亮的深红色眼睛。杰克奋力挣扎着,终于摆脱了对方的束缚,脚步蹒跚的向后走去,被抱枕绊倒,跌落在沙发上。下意识害怕的蜷缩起身体,杰克发现“他”没有走进,松了口气。
“你还在做那些幼稚而天真的尝试,是吗?”
“他”问杰克,画家咬咬牙,告诉对方。
“奈布说,他更喜欢我新画的那些画。”
“哦——但是他对你没有丝毫感觉,你必须承认这点,不是吗?”“他”朝着杰克鞠了一躬,缓缓的说,“相反,在我的面前,他就像是一只乖乖的小狗.....”
“闭嘴!”
他又怒吼着,突然发现“他”消失在原地,周围的幻觉重新回归现实。杰克坐在有些凌乱的客厅里,对着空气发疯。画家颤抖着双手,赶快跑去药箱里翻找镇痛药,祈祷着在吃下去后可以不用梦见那个家伙。杰克刚喝下一口水,就发现手里捧着几只活着的眼珠。他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感受着那种恶心的触感顺着喉咙滑下去,明白连这些奇怪的味觉,也只是幻觉的参与。
感受着药力渐渐上升,他终于松了口气,准备歇息一会。那个声音却突然在杰克的耳边再度响起,“他”说:
“我很好奇,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把这幅身体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