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希望伊莱可以保密他所看到的,作为交换,他可以提供给他金钱、人脉或者其他方面的支援。
逃脱那片诡异空间的现在,伊莱被约瑟夫“邀请”到了家中做客。在周围辉煌典雅的洛可可风格室内装饰的包围下,森林来的先知坐在用金丝绣了团的椅子垫上,看着满墙壁高贵典雅的朱伊纹,小心翼翼端起手里十九世纪的陶瓷文物茶杯,喝了一口原产地在印度的红茶,在心里询问哈斯塔大人:
“这些东西.....感觉值很多金子或者胡椒粉*啊!”(十五世纪时,由于欧洲金银不足,一段时间里某些地区用胡椒粉当做货币进行贸易)
“确实如此,”哈斯塔躲在伊莱的口袋里,肯定的说,“此处的主人,是罕见的富有之人。”
他愈加胆战心惊的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看着对面仪态优雅的约瑟夫,隐隐有回到十八世纪晚期的感觉。那时伊莱曾在外界游荡过一段时期,又和贵族习惯性的有所牵扯,惹上过麻烦。所以当他刚刚询问约瑟夫具体年龄,得到一个详细的三位数答案后,伊莱心里暗叫不妙,希望这位法国贵族的后裔不要太为难自己。
“请您不用紧张,”约瑟夫说,用那张黯淡而破碎的脸庞微笑着,粗略看去,竟有些残缺的美感,“我并不是想要为难您。克拉克先生,虽然只是刚刚才有所深入接触,但您似乎也是与众不同之人......”
“您所知晓的那些知识与技术,我有所涉略,”伊莱回答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透过眼罩打量着躲在约瑟夫身后沙发上的卡尔,努力把话说的正式文雅一些,“您如果需要帮助,我也可以提供——只不过我确实无心牵涉太多奇特的事。”
“无妨,我和卡尔也不打算再打扰您的生活。”
约瑟夫微笑着,告诉伊莱。
“不过作为保证,我希望您能签一份合约,并且印上手印。当然,您应该清楚这份合约是富有一定灵魂意义上的效力的......”
苦笑了一下,伊莱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约瑟夫。
“如果是和灵魂相关的,对不起,这点我不能接受。”
贵族似乎有些惊讶,倒也没有恼怒或者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说着“那么没问题,我可以换一份只具有法律效力的”,接着问伊莱: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何吗?”
犹豫了一下,伊莱在心底询问哈斯塔大人能否告知约瑟夫原因。黄袍的王回答他可以,于是先知缓缓开口说:
“因为,我已将灵魂献给黄袍的主。”
贵族愣了一下,随后表情逐渐变得戒备而紧张。卡尔一直待在后面倾听着两人的谈判,突然感觉到氛围不太对劲——他还是第一次直接从约瑟夫身上读出对他人的紧张情绪,即使是面对刚刚那种险境,他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轻松模样。
有些意外的发现约瑟夫居然知道吾主,伊莱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惊喜的笑容,随后立刻和约瑟夫继续解释说:
“请不要误会,吾主并非那些以诱导人类堕落为乐的生命。现在、以及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只会以观察者的身份存在着,并不会直接介入事情之中,除非.....”
他苦笑了一下说,除非那是迫不得已。
听了伊莱的话,约瑟夫身上凛冽的气势又慢慢收了回去。贵族在桌上双手交握,做了个简单的祈祷姿势。他睁开那双蓝色的、玻璃画般纯然一色的眼睛,对伊莱说:
“我相信你善意的立场。若非如此,以祂信徒的身份,你完全可以随时对我们痛下杀手。不过,克拉克先生,我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多年以来,这边的世界都流传着一个传言——曾经有一个人类,他在多个时代都有出现的记录,却没人真正知晓他的姓名或者模样。他似乎是一位神明的信徒,然而他却又和其他信徒有所区别,十分特殊.....”
他本来打算再试探着打听,确认一下眼前人真正的身份。伊莱听了约瑟夫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说:
“虽然....你说的好像确实是我,但我没有你描述的那么酷.....最近两百多年来,我只是一直待在森林里,待在哈斯塔大人的身旁.....”
越说越小声,随后伊莱抬起头来看见约瑟夫一副诧异又吃惊的神色,迷惑的问对方怎么了吗?贵族有些苦恼的用手扶额说没什么。老实说,传言中的那名人物被描述的神秘古怪,颇具威胁性,以至于约瑟夫在初次涉及这些东西时,就一直担心会和对方正面撞上。没想到现在真的遇上了,想象中的狼却是一只伪装都懒得做的兔子。他此前已经多次和卡尔确认过了,伊莱?克拉克的真挚与热情并非伪装,这确实是世间难得存在的表里如一之人,卡尔对其也确实颇为信任。
看着有些苦恼的约瑟夫,伊莱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举起手想对方发誓自己说的确实是真话。他又停顿了一下,窃窃私语几句,随后又告诉约瑟夫:
“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有抵抗力。所以为了信任,最好直接见一见哈斯塔大人——祂刚刚如此告知我,不知这样可以吗?”
约瑟夫缓缓放下手来,双臂抱在身前思索了一阵。比起自己,他更担心身后的卡尔是否能承受见证未知事物所带来的冲击力。他转过身看了看卡尔,发现入殓师手指虽然紧张的握在一起,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十分坚定的。
“那么,麻烦你们了。”
约瑟夫向伊莱轻轻点头,请他呼唤出那位大人。做好了气候突变灯光骤暗的心理准备,贵族稍微有些期待能够从伊莱的口中听到些新奇的念诵词。然而,他最后只看见对面的信徒低头翻找口袋,把手指伸进去,隔了一会从里面抓出一只没有半个手掌大,披着一块黄布的、黏糊糊黑漆漆的小东西,放在桌子上。
哈斯塔转动了一下嵌在身体里的眼珠,把梭形的瞳孔缓缓转向约瑟夫在的方向,盯着他看。一阵难以描述的恶寒猛地席卷上身体,贵族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本质在刚刚被这只小东西给看穿了,下意识挑起眉,戒备起来。卡尔从约瑟夫身后的沙发上站起来,缓缓移动到自己监护人的身后,好奇的探出脑袋来,打量着这只小东西。
有些担忧卡尔会不会被吓到,约瑟夫抬起头看了看对方,更加意外的发现对方脸上居然是一副惊喜的神色。
“好....好可爱.....”
约瑟夫愣了愣,脸上露出一副更加吃惊的神色。有些担心威严的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旧日支配者黄衣王大人听见这话会不开心,卡尔赶紧捂住嘴,有些尴尬的羞红了脸。伊莱笑着和他说没关系,哈斯塔大人并不介意——不过,现在既然见到了,也应该已经相信他所说的了,契约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贵族点点头,定了会神,随后告诉伊莱不用签纸面的契约了。今天他和卡尔所知的已经足够多了,以后他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了。送别伊莱后,卡尔有些担心以后自己同对方在酒吧见面时,还能不能以原来的态度泰然处之。随后他发现约瑟夫正笼罩在一股怀疑的情绪之中,小声问贵族怎么了?
“卡尔,”表情复杂的约瑟夫问自己负责照顾的孩子,“你真的觉得那个.....黄袍王很可爱?”
“是....是的。”卡尔低下头说,“这么说是不是太失礼了?”
“没什么......你先回屋里休息吧。”
约瑟夫这么说着,站在房间里的等身镜前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装扮,弯下腰来照了照自己虽然已经黯淡但光彩犹在的脸庞。他想起卡尔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曾红着脸夸赞自己“美丽”,也确实说过他在化妆之后“可爱”......借由今天卡尔的审美,约瑟夫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无论如何,他都不太想和不可名状的神明享用同一个对外貌的、真诚的、来自自己看护者口中的赞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