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沿着河道前行了两日后,正在房间中打坐的元圆突然听到外面甲板上传来一声吆喝声,“瑶瑶天水东入来,乘风破浪入罗溪”却是那船上专门负责确定水道情况的船夫所喊,这些船夫在船上又被称为船眼,河道之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传闻能当这船眼的人,前世都是在河神老爷麾下当差的,一艘大的渡船往往要配上三,两名船眼,白天,黑夜轮流值守,这水道之上的种种禁忌那也都是早早铭记于心的。
走到小阳台上,向外看去,却是渡船已驶出赤水,进入罗溪江,赤水河道宽处有两三百丈,窄的地方也至少有百丈,也算是一条大河了,可与这罗溪江相比,确是小巫见大巫了,此刻渡船进入罗溪江中,数十仗宽的渡船也就和前些时日在柳河镇看到的河灯一般,在宽大的河道之上,显得是那般的渺小,这罗溪江河道足足有数里宽。
站在阳台之上的元圆心境好似也和这渡船一般由窄入宽,心神沉浸于这茫茫天地间,天空中有一白衣少年御风而行,少年眼中有天地,天地中亦有少年,白衣少年回首望去,极远处一座破败的道观中伫立着一位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少年背后,一棵大银杏树,随风摇摆,身穿道袍的少年嘴角微微往上翘起,正抬头看向天空中,眼神中满是对这大千世界的向往之色,好一会后,身穿道袍的少年好像也看累了,慢慢踱步走到道观门边,很想踏步迈出去,但却好像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捏握着衣角,明明大开着的木门,仿佛是一重山水阵法一般,阻挡住少年的身形,不让他再往外踏出一步,正蹲着身子,低着头的少年突然感觉一阵能够温暖人心的微风吹过自己的心间,不再有任何犹豫,站起身形,大步踏出道观,踏入天空,再之后一步千里。
很快白衣少年对面有一身穿道袍的少年相对而立,皆是悬空站于空中,身穿白衣的元圆伸出手去,想要牵起道袍元圆的手,但身穿道袍的元圆却好像有些犹豫,双手微微往后一缩,一双大眼好奇的看向眼前这位除了身形比自己要高大些,其余皆是一般无二的白衣少年。从白衣少年的眼中,看见了自责,看见了委屈,看见了悲痛,看见了恐惧,但即便如此,少年的眼神还是如此的温和,如寒冬的炉火一般,能够温暖身体,也能温暖心灵,身穿道袍的元圆微微一笑,唇齿微张“元守道真心自圆”说罢,伸出双手,握住白衣少年略有些冰冷的双手,两道身影慢慢交融,最终合为一道,愿走出半生,归来还是曾经那个少年。
走回房间内,元圆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好像比先前又有了一些变化,其中种种,只有元圆自己知道罢了,脱下白衣,换上了许久不曾穿了的灰色道袍,元圆走出屋中,走下楼去,屋内只剩还在呼呼大睡的幽清。
这艘渡船因为是长途行驶的,船内设置有专门卖吃食的店铺,还有卖一些小巧物品的店铺,例如那浑身绿色的小玩偶,都说这绿色小人是大江大河中的精怪,能庇护家中的小孩。
甲板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倚靠着栏杆,或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或互相交谈着。“这罗溪江上游最近可不太平,这护身符都是在河神庙中求得的,可保各位平安,各位也别嫌贵,我可是在河神庙中花了好大气力才买到的这十几枚护身符,一枚只要二两银子。”一道声音传入正打算到船头处看看江景的元圆耳中,却见甲板上一处角落,正围着七八个人,居中有一名身穿蓝色道袍的青年正盘腿坐在甲板上,青年面前摆放有十几枚折叠成三角状的护身符。
见此,元圆微微一笑,这青年正是前些日子在柳河镇书铺中看到的男子,当时就是因为见此人身穿道袍,让元圆印象比较深刻,当时并未有过任何交谈,元圆与幽清在书铺中选书的时候此人正拿着一本江湖小说正细细的看着,几人也是差不多一起出了书铺的,不过与元圆,幽清不同,此人离开时也是两手空空,并未购买任何书籍。
走近青年身旁,见这青年人虽然费劲口舌想要将这些护身符卖出去,但并未有一人出钱买,元圆蹲下身,拿起一枚护身符看了看,正是神庙中常卖的护身符,以前在真林镇中也见到过几次。“我要两枚。”见总算来了生意,青年也很高兴,“咦,这位道友,看你身穿道袍,难不成也是修道之人?既然如此,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这又是刚刚开张,两枚护身符便算你三两银子如何?”元圆本来也就是想把这青年开个张而已,便点了点头,拿起两枚护身符放入怀中,之后站起身走到船头位置用手撑着栏杆,将半截身子伸出去,看向下面激流澎湃,浪花翻滚的江水。
正看着江水愣愣出神的元圆突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却见是那身穿蓝色道袍的青年正站在自己身后,“道友,刚刚多谢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那些护身符给卖出去呢,本以为这渡船上的生意好做,谁知道也不太好做啊!”青年朝元圆行了个拱手礼后带着些感叹的说道。
见此,元圆也朝青年行了个拱手礼,“不必客气,我也是出门远游,想买个护身符在身上,图个心安而已。”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道友,刚刚我说的这罗溪江上游最近不太平,可不是胡乱说的,听说这罗溪江上游有妖怪作乱,好多个城镇都遭了秧。”
元圆闻言后也是微微点了点头,难怪之前夜间打坐的时候感觉天地气息较为混乱,看来与那妖怪有关。
与青年告辞后,元圆返回房间中,却见幽清已经醒来,正往嘴里一块块递着元圆在渡船上买的糕点,见元圆进来,含糊不清的说道:“元圆,这桂花糕真好吃,和上次喝的桂花酒一个味道哩。”说话间,手上动作也并未停歇,继续吃着桌上的糕点。
元圆见此微微一笑,拿出黑色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笑着说道:“慢些吃,可别噎着了。”然后把酒葫芦递到幽清身前,幽清接过葫芦,就着糕点仰头喝了一大口,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说道:“元圆,又把你的酒给喝完了。”
闻言,元圆哈哈一笑,幽清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今日,元圆观本心,入灵台,却是已入观灵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