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根本没想到曹千秋会这么问,踌躇了一下,刚准备打哈哈瞒过去时,曹千秋突然再次开口了:“别想着撒谎。”风行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曹千秋的眼睛危险且不耐烦地眯了起来,风行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冲垮了。
风行只能无奈地摊开手,道:“好吧,我杀的人是三个刺客,就在武威城外地一座小山上。”刺客?曹千秋听了这个回答眉头紧锁,这个说法太宽泛了,哪里来的刺客?或者说,这些刺客效命于谁?曹千秋都不知道,他只能等着风行说。风行耸耸肩,道:“当时应该是半年前,我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感觉到有点不对。然后我就叫上了万载,准备出去看看,结果刚出门就看见几个黑影正在攀爬军营的城墙,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和万载一起跟上了他们。”风行偷偷抬头砍了一眼曹千秋的脸色,发现曹千秋的脸色早就黑了下来。咽了咽唾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当时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就跟着他们一直走,我和万载身上有暗器,还有炸药,而且对方当时也只有十几个人,我就没太注意。”风行顿了顿,接着道:“我跟着他们,看他们进了鲁信将军办公的地方。他们找了一会之后拿了两份文件就要走,不巧的是,我不小心弄出了点声响,被他们发现了,然后万载一激动,不小心撞到了墙上,就,就,就晕过去了。”风行忍着笑,但还是继续说着:“然后我就引他们往山上去,到了半山腰,我就在几块巨石上安了炸药,等他们一过,我就引爆了那炸药,然后我又用暗器杀了几个人之后我就没有办法了,因为所有阴招都放完了,只能跟剩下的两个人贴身肉搏,到最后我好几次差点死了,但是剑法也精炼了不少,最后我把他们全都留下了。他们拿走的文书是秋哥你在大汉各地势力的接头人的名单。”风行说完之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看着曹千秋脸色不断变换着。
半晌,曹千秋开口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吧?那尸体呢?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风行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我觉得他们很彪悍,所用的都是长刀,倒像是北方辽东那里的刀法。”曹千秋眼眸暗沉,辽东?自己为什么会与辽东出现什么牵扯?这些刺客的目标很是明确就是自己。但是为什么?自己从未去过北方,但是前世的记忆告诉自己北方苦寒,哪里得人们多骁勇,善使刀,莫不是······曹千秋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那他们可是金发碧眼?”风行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道:“秋哥你是怀疑他们是北国人吗?不可能的,他们说的是汉话,而且我看过了,他们都是墨发。”曹千秋的眉头再次蹙起,只是想了半天却没什么头绪,只能看着风行无奈道:“以后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报告鲁信将军请他顶多之后再行动,莫要以身犯险。”风行只是点头道:“我知道了,秋哥。”曹千秋无奈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再责备什么,道:“知道就好了,去吧。叫鲁信将军明日未时来正殿见我。”
看着风行远去的身影,曹千秋感觉有些头疼,转身对着黑暗的角落道:“去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角落中有身影晃动,刹那间不见了踪影。曹千秋走入书房,看着新送到的情报,缓缓拆开,读完。嘴角勾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半晌,轻笑道:“好,好得很,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走到烛台旁边,轻轻将信纸点燃,看着纸片燃烧,低声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呢,之前的刺客会不会也与你有关系呢?”
那燃烧着的纸片此时能看到的也仅仅是开头的几句话:罗极非男儿身,亡燕之公主也,名姬洛······
玉门城。
一袭白衣与月光交相辉映,玉指芊芊轻起酒杯,小脸上微微泛红,臻首轻斜,玉臂支撑,宛如月仙临凡。正是姬洛褪去了男装的样子,她在等人。敲门声适时地响起,樱唇轻启:“进。”进屋的,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并不抬头,直接跪下道:“臣慕容燕见过公主殿下。”姬洛起身将他扶起,道:“将军不比多礼,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姬洛此时已经微醺,声音软糯,带着些空灵。慕容燕终于敢抬头看着姬洛,一瞬间,眼睛不由得直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像,简直太像了······”姬洛的声音娇媚异常,就算是曹千秋,恐怕也有可能把持不住,可是慕容燕却眼神清明,渐渐地眼眶中有了泪水,只是不住地说着太像了。
慕容燕此时的失态也是正常的,本来以为十年前风华灭燕,皇族无一幸存,但万万没想到,皇后临死之前竟然为大燕皇室留下了唯一的血脉。小公主三岁时,皇后被汉军找到,小公主在衣柜中亲眼看着母亲被汉军斩杀,从那以后,小公主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亡国公主。随后就独自踏上了复仇的道路。拜师,学艺,几年前化妆进入金北横府中作为军师。虽然小公主今年才十一岁,可是服下丹药后就只比成年男子矮一点了,一直都没出现什么破绽,两年前,联络了部分旧部开始发展势力,本想借曹家小少主的势力一用却不想派出的人全军覆没,姬洛的刚刚积攒的势力顿时大伤元气。经过两年的小心经营,姬洛才敢联络也在暗中韬光养晦的慕容燕。姬洛的容貌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真的是绝世无双,慕容燕一看到小公主就能想起当年伉俪情深,励精图治的燕皇夫妇。
姬洛开口道:“将军可知我来寻你的目的?”听到姬洛的问话,慕容燕才回过神来,道:“回殿下,老臣不知。”姬洛轻叹一声,道:“将军可曾听闻羽犰之名?”慕容燕回想片刻,道:“老臣有所耳闻,据说是被风华流放到凉州的镇国公嫡长子所建。”姬洛轻点臻首道:“将军没有说错,那羽犰城堡确实是曹家少主之物,而且据我所知,羽犰城堡,是有一支十万人的军队的。”慕容燕盯着姬洛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姬洛道:“等此间事了,我就将随金北横回归武威,届时我们可以尝试与之合作共同控制凉州,进而以凉州为跳板完成大业。”慕容燕有些犹豫的,道:“那若是曹家少主不同意与我们合作怎么办?”姬洛小脸上洋溢着一抹自信,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中如夜明珠一般,道:“不,他绝对会同意的,他对风华的怨念,不比我浅薄多少。”
告别时,慕容燕语重心长地对姬洛道:“殿下在军营中务必小心,不可暴露女儿身······”话还没说完,姬洛摆摆手,道:“将军放心吧,我有分寸,倒是将军,更要小心些。”慕容燕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姬洛一眼,道:“殿下珍重。”姬洛点点头,不语。慕容燕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姬洛再次派出了试探的人手,并让曹千秋真正将目光放到这个亡国公主的身上。
但是二人都忽略了的一点是,他们的情报远不如曹千秋那么快速且具有实时性,并不知道曹千秋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了武威,将武威郡打造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铁板,并且暗中帮助戒科邙巩固防御,牵制金北横,并已经在缓慢集结军队准备突袭张掖。也就是因为情报的失误,才让慕容燕最后失败,并让才智近妖的姬洛殿下最终成了曹千秋的阶下囚。
武威城,太守府。
曹千秋坐在上首,淡定地品着茶水,身后婉儿柔若无骨的小手替他捏着肩膀。鲁信缓步走进,冲曹千秋抱拳道:“少主,找末将来可是有什么指示?”曹千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示意他坐下,紧接着道:“将军也知道我给你的那四百个孩子都是做什么的,现在我需要他们正式执行任务了。”鲁信早有所料,道:“少主可是有看好的人选了?”曹千秋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水,道:“确实是有了,就是那日比武排名为第一第二的那两人。”鲁信回想一番,道:“莫不是那时少主就已经想将二人委以重用?”曹千秋点点头,道:“这二人风格与我最早时创立二营的理念相符,他们会是优秀的领袖。”鲁信点点头,他也明白曹千秋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让二营投入实战,毕竟只依靠暗卫,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但是战场上可没人会管意外,出了意外,就只能做出决断,而曹千秋想要的是不存在意外,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鲁信点点头,便命人传讯,将二人叫来。不一会,两个少年就已经在下首站定,抱拳道:“见过少主,将军。”说完,便站在一旁垂首不语。曹千秋看着二人十分满意,便道:“你们叫什么?”二人对视一眼,那魁梧少年道:“回少主,我叫张啸虎。”那瘦高少年,随即道:“回少主,我叫年丰。”曹千秋看着二人沉声道:“我也不跟你们客套什么,我也相信你们的忠心。现在我要任命你们二人为铁卫营长和铁骑营长,不要让我失望。”二人听到这话,顿时呆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毕竟二人之前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出身,只是普通的草民罢了,阴差阳错之下留了下来,本以为自己也就一个小兵,但是万万没想到少主竟然给了他们这么高的职位,甚至相当于将生命的安全交给了二人。这是让二人万万没想到的,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所受到的训练就是普通士兵的标准,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暗卫级别的训练强度。也就是说,少主当初留下他们,就是将他们当成自己日后的亲信来对待。
鲁信看二人呆呆的样子,轻咳提醒他们该谢恩。二人终于反应过来,齐齐跪在地上,道:“张啸虎、年丰定不负少主栽培。”曹千秋满意地看着二人,又耳提面命了一番之后,就对年丰下达了第一道命令,让他带人前往玉门,严密监视罗极的一举一动。
年丰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在他眼里罗极虽然聪慧,但是也不是必须要注意的什么危险人物,现在少主的大敌难道不是金北横与张掖太守吗?张啸虎虽然没被指派什么任务,但是也是开始负责曹千秋的日常护卫工作了,本属于铁骑营的所有人渐渐接过了暗卫的黑衣,成了新的,更加强大的暗卫。至于调走的那一部分暗卫,曹千秋则给了他们两个任务,一部分作为斥候昼夜不停地检查武威周围任何风吹草动,特别是洛阳方面的动作尤为注意。另一个任务则简单很多,是去密切观察太守府周围,最近曹千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还真让曹千秋感觉对了。
夜晚,曹千秋在婉儿的服侍下准备安寝了。刚将烛台吹灭,忽然,一阵风声响起,几道黑影便进入了曹千秋的房内。曹千秋也不是吃素的,当有人进入的时候,他没有立刻打草惊蛇,而是缓缓握住了床边墙壁上挂着的佩剑,无声的将其取下。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婉儿就在屋外,曹千秋还是有些顾忌的,虽然已经安排好了暗卫在屋内埋伏,但是难免会有什么意外。
刺客轻轻靠近曹千秋的床铺,刚准备刺下去,忽然一道寒光映射着月华就刺了出来,直接准确无误地刺入了离床铺最近之人的心脏,那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那刺客约莫有二十人,见曹千秋察觉便立刻全部拔刀砍向曹千秋,曹千秋从床上轻盈跃下,暗处的暗卫瞬间拔刀扑向刺客,刺客门一时不查,被杀了六人,此时刺客也只剩下了十多人;曹千秋留下房中的暗卫页不多,只有六个人,屋外的婉儿也是听到屋内刀兵碰撞发出的声音,立刻打开屋门,迎面就是一道寒光,曹千秋瞳孔一缩,直接闪身到婉儿身前,环住婉儿翻滚出去,但是还是听见“哧啦”一声,曹千秋的背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并不深的伤口,曹千秋将婉儿护在身后,忽然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短小的铜管,“砰!”一声枪响,一个刺客应声倒地,曹千秋这把手枪也是最近才研究出来,只能打出五颗子弹,但是曹千秋当年可是著名的神枪,五颗子弹如流水般倾泻,五个人应声倒地,但是那手枪也是报废了。曹千秋已经很欣慰了,连火枪刚刚制造完成,手枪还处于试开发阶段,能做出这种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曹千秋想着,手枪这种东西还是保命用,最重要的是还是红衣大炮。淡漠的眸子盯着宛如屠杀的战斗,直到刺客被杀的只剩一个活口,曹千秋才摆摆手示意生擒。那刺客似乎是个女人,被按在地上,嘴里塞了东西,让其不能自杀。曹千秋淡淡问道:“你是什么人?”身旁暗卫将东西拿出,那刺客只是将脸别过去,不说话。曹千秋还没说话,婉儿先怒了,指着那刺客道:“说!你到底是谁派来暗杀我家少主的?我家少主不曾与人结仇,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家少主?”那女刺客只是冷冷笑道:“你家少主不曾与人结仇?我等受金北横大人培养,现在武威城被你们这些反贼占领,我帮大人诛杀逆贼有何不对?”婉儿刚要说些什么,曹千秋便拦住了她,道:“念你还算忠心,就拉到门外凌迟了吧。”婉儿吓了一跳,看着曹千秋,拽了拽曹千秋的衣角,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曹千秋看着小丫头,似笑非笑道:“怎么?怜香惜玉了?”婉儿小脸一红,只是摇着头,不说话,小手攥的越发紧了。
曹千秋沉吟半晌,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最后道:“你运气不错,给她做贴身侍女吧。”那刺客美眸睁圆,不可思议地看着曹千秋,曹千秋却不说话,只是让暗卫喂给了她一颗丹药。紧接着那女刺客就俏脸煞白起来,浑身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后,终于实在受不了那种钻心刺骨的痛,惨叫出声。看着缩成一团的刺客,曹千秋眸子中没有一丝的怜悯,只是冷冷地道:“这药若是三天不服解药就会将你活活疼死,若是不想死的那么痛苦就尽管试试。”婉儿看着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只是轻声道:“好了,将解药给她吧,这样太可怜了吧······”曹千秋摸了摸她的墨发,将解药给她,婉儿急忙跑到那刺客身边将解药喂了下去,不过几息,那女刺客就瘫软在地上,不再惨叫,眸子中满是绝望。
曹千秋将婉儿揽到怀中,转身,道:“将她洗干净送到佣人房。”随后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丫头,叹了一口气,道:“记住,以后对待生死仇敌可不能如此,农夫与蛇的故事,教训深刻得很。”婉儿撇撇嘴,点了点头。曹千秋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听没听见,否则我就要给你收尸了。”婉儿委屈地揉了揉脑袋,有些撒娇地道:“知道了,打我干嘛······”曹千秋无奈地看着她,不禁心中暗叹,这丫头真的比自己大一岁?
两人打打闹闹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长,缓缓消失在偏殿中。月光皎洁,光华万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片刻的安宁之后会是怎样的****?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