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长桌首位的女人,体态雍容高雅,她双手撑在下颚,即使是坐着,也不能减少半分她俯瞰这世界的高傲:“宋妈,把她带过来。”
被叫做宋妈的保姆应了声是,推了蔡佳樱一把,在最后几个台阶时险些歪脚,她紧抠在木质的扶梯上,指尖泛白。
冰凉的凳面刺的股痛,蔡佳樱低头,四处转移乱瞟,好分散对长桌上食物的注意力。
“颖馨呢?”柏洋子挑眉,翘着兰花指扶着汤匙,瓷杯里的汤面搅开一层层的水花。
吞咽一口唾沫,蔡佳樱目光如同胶水,粘在女人的手上,眸光沉沉,眼中闪过一缕不解。
这汤很好喝吧,为什么不喝呢?
“回夫人,二小姐说,她不想跟大小姐同桌吃饭。”屏息回话后,宋妈恭敬后退回原位,半分不敢逾越。
挥了挥手,柏洋子面色没有任何的不满,看着对面的蔡佳樱,凉薄的唇角微勾:“佳樱,饿坏了吧?”
每日送进房间里的,只是一碗充斥臊意的羊汤,而如今摆放在眼前,有散发热气的烤乳猪,还有冒腾气泡的水晶火锅,荤然的味道扑面而来,充满着饱满的香甜。
肚子咕噜咕噜的一声声摧毁了所有的昨晚,蔡佳樱憋红着脸,紧掐大腿,拼命地想将目光从桌上移下来。
柏洋子冷笑,摇曳着手中的红酒,“吃吧,孩子。”
“可以吗?”语气怯弱,夹杂着畏惧,蔡佳樱轻舔干裂的嘴皮。
没有人回答她,长桌上的食物香气弥散更开,柏洋子微笑。
目光坚定,似乎横下了心,蔡佳樱扣住烤乳猪的猪蹄,塞入唇中,油腻的腥味挤开喉咙口,拽动着里面的肠胃。
她像是失去了安静,化身成了野兽,双手捧着油腻的食物,像丢了尊严的囚徒……
“和你母亲当年真像。”像是称赞,红色的酒液顺着杯口,流入柏洋子的唇口,优雅高贵。
胸口堵噎,憋红了眼,蔡佳樱没有停下,速度更快了,只有自己知道,所有的食物入了口中,如数变了味。
佣人们交头接耳,私下压抑着憋紧促的嘲笑。
柏洋子满意地眯了眯眼,神情享受,手中的高脚杯摇晃的弧度又悠悠几分。
站在身后的宋妈鼻中冷哼,忽地想起什么,眸光闪烁,低头凑在了夫人的耳边,密布皱褶的唇口开开合合。
“什么?”听完后,柏洋子手中的高脚杯重掷在桌面,声线拔高:“你让我怎么跟志文交代?”
看了一眼依旧大块朵姬的蔡佳樱,柏洋子眼底闪过阴鸷,这个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压住蔡志文的筹码。
如果等他回来,发现出了这档子事……
柏洋子不敢继续想下去,扶着长桌边缘,神情恍惚,胸口起伏不定。
这不是好事情?为什么夫人会紧张成这样?宋妈眸底暗沉,再次附耳上去解释。
阴沉的脸上,被笑容取而代之,柏洋子指尖轻敲在桌面,似在思索:“依你的意思来看,谁来当这个证人比较好?”
“老奴看着,这纪家的小子还挺不错的。”
脊背覆上冰凉,密密麻麻的麻意爬上肌肤,蔡佳樱放下手中的鸡骨头,油腻的手指让她感觉,这是一种罪恶。
宋妈把她重新丢进杂货间,门上重新落下重重的铁锁。
指缝间还有腥味,提醒着自己刚才是多么的狼狈不堪,蔡佳樱怀抱着膝弯,失声痛苦。
悬挂在脖间上的怀表打开,饱满的泪珠滚动在玻璃表面,模糊了怀表里的照片,蔡佳樱低喃:“对不起,妈妈。”
而楼下长厅,桌上的食物浑然撤下,摆上着一绺儿接着一绺儿的茶盏,袅袅热气散布空中。
大门开了。
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沉稳有致,男人解开衬衫纽扣,貂皮大衣随手摔在一旁佣人怀里。
“我竟不知柏伯母竟然会私约我喝茶。”男人快步坐进沙发,扣过茶杯,任由茶香涌入鼻口:“进口美人舌,花了挺大的手笔。”
传言美人舌,是异域美女攀茶树,用舌尖,一根根,一叶叶,将每一片茶叶采下。
“真是个识货的。”柏洋子单手抚在额角,撑在椅子扶手上,妖娆体态:“不花点手笔,怎么能把你给请过来?”
轻啜一口,了然失了兴趣,这美人舌不过如此。
讪讪地放下茶杯,纪敏成双手搭在身后的椅背,微抬下颚:“快说目的吧,伯母,我还有好几场手术等着我去做呢。”
“喊你来,你难道还不知道原因?”抿唇微笑,柏洋子的双眉扬高几个弧度。
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软皮沙发上,纪敏成惊呼:“是因为大小姐?药少了直接找我取……”
“不是。”打断了他的话,伯洋子眼底闪过坚决之色:“我要你帮我查脉。”
“什么脉?”俊秀的眉毛紧拧,纪敏成不明白。
“是否还是处子。”
幸好这时没有喝茶水,不然纪敏成一定会喷笑,而此时也是忍不住,手背始终按不下唇角:“伯母,你开玩笑?我一个人大男人怎么给你查?”
“敏成。”长叹了一口气,伯洋子眼底眸光闪烁,“这孩子身世可怜,我也是担心她的身子,这才拜托你的。”
“不查。”直接拒绝,不留任何余地,纪敏成敲了敲手背上的腕表,沉言:“到点了。”
男人忽地从沙发中抽身而起,人方一转身,便听柏洋子继续抛出诱饵。
“那敏成想私约李暮南教授聊聊吗?”
李暮南当下市医院顶级医生,曾经一个身患重病的患者,在他即将就要离开人世时,便被李暮南救活,起死回生的手段被贯上再世华佗的名号,不少海内外子弟想向他请教,可偏偏这人性格怪异,能见真容的少之又少。
这些子弟中,当然包括纪敏成,当初他可是抛出多少钱财去打听消息,最终也只是无果。
看着人开始动摇,柏洋子撑着扶手站起来,补充道:“正好他欠我一个人情,靠这个约见还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