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三年,建初。
皇土动荡,原中大地战火连绵。
剽掠之地金戈铁马如飞絮般飘零,国家社稷岌岌可危,黎民百姓水深火热。
时不我与,战乱之祸患未已,又逢天灾。
原中大旱,三五春秋无食无饮,时节天地无光,路中横尸遍野,惨绝人寰。
西国帝都早已失去往日般风光繁华,宫中人心惶惶,实则无大国风尚,无一国之威。
西国帝君本已年迈近花甲之身,又遭国事烦劳,天灾人祸,龙体欠安,显则更是虚弱。
“君主,前方传来捷报,袭龙将军英明神武,退敌军八百余里”
这可算是绝妙的消息,老帝君浑浊的目光似乎重燃了一丝生气。
“我山海西国得此将军,国之慎幸,民之慎幸”
老帝君目视前方,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自战端发起,袭龙将军屡破敌军,护原中无恶土,护十方以祥和。
此将功大于天。
“君主,外忧无期,况有袭龙将军亲历,尚可推缓,可内患无穷,今我国土三五春秋未见天露,黎民苦难不堪,实则重中之重”
龙须宝案之下没有人流露出与老帝君同样的希望之光,国管一语更是道出难处。
“是啊,君主,如今我原中大地得力于袭龙将军神威虽无战火,却生天灾,民无收获,人无食饮,各地民不聊生,如此以往,恐国无宁日,恐再生祸患”
两位大臣句句诛心,刚刚重燃希望的老帝君此刻又如木鸡般呆滞。
“国库存银几何,可否暂解天灾之围”
老帝君疲惫不堪,说话也早就无力。
“回帝君,近年连年不典,唯恐杯水车薪”
不知是否真就年迈力衰,老帝君只听的两耳嗡嗡作响,近探之下,除了悲哀在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尽清国库,配给赈灾”
简短八个字却如泰山之重,只压的这个老人喘不过气来。
逢此乱世之秋,生与死片刻之间,有的人刚刚庆幸自己没有死于战乱,回首便要面对饥饿,疾病。
人世间从不少有比死亡更加痛苦,于至亲两隔阴阳,于至爱相望江湖。
颜馨儿怕是最憎恨战争的人了吧,父母亡于战火,爱人却又不得不披甲抗敌。
谁要她爱上的是那个将军,那个只此一人得以保家卫国的袭龙将军。
“馨儿,今天将军又传捷报,也许得胜归来之日不远了”
安安高兴的模样像极了数日前的自己,每每听到如此好的消息都会开心雀跃,可之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但愿如此”
颜馨儿声音低沉,目光还是直直的望着远方。
“馨儿,你与将军至交甚久,这次将军凯旋而归怕是要你献身成将军夫人了”
见颜馨儿不露喜色,安安只得说些讨巧的话来,她知道馨儿最喜欢畅想她和将军的未来。
“人还不见回来,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不知道何时湿润的眼角,颜馨儿快速用手擦了擦,她不希望安安为她担心。
“馨儿,我知你心系将军,可将军责任重大,原中百万之众无一人有将军之能,保家卫国,非他莫属啊”
安安看到了她眼角残余的泪痕,怎么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放心不下,战火无情,每次他离开我都感觉我们今生再无相见,他是将军,他肩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可我只是个女人,一个日日期待着自己爱人的普通女人而已”
颜馨儿再也无法控制汹涌的泪珠,索性不再理会,任由在脸上流淌。
“早知如此,为何将军在时你不珍惜于他,只顾得和那个男子暧昧不清,将军为何请命出征,还不是因为你中伤于他,他心灰意冷之下才会如此”
回想以前安安就觉的气愤,本得将军之爱已是天大的福气,可颜馨儿却愧对了这份福气。
“安安,我……”
颜馨儿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十恶不赦,竟有负于将军,可是命不由己,她是万般无奈。
“你怎可如此糊涂,将军对你情真意切,不惜与帝君冲撞你可知道,身为一国之将,几次三番为你出生入死,得罪了无数文臣武将你可知道,忧国忧民却又保全你的安好为此付出多大代价你可知道”
安安真恨不得将一切都告诉颜馨儿,只是有约在先,却又不得不适可而止
“我求你……安安……求你……不要再说了”
颜馨儿早已泣不成声,她心痛欲裂,受着万般熬煎。
“馨儿,你可知袭龙将军位比天高,你所作所为对将军不仅是感情的伤害更有无尽的耻辱,若是天下人知道此事,山海西国,原中大地将在没有你容身之处了”
安安所言并非夸大其词,袭龙将军乃是国家之神,得罪神的下场就是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我……”
见颜馨儿实在哭的伤心,安安也有了恻隐之心,毕竟她是她的姐妹,实在不忍心再说下去。
“好了好了,馨儿,我不说了,将军一定很快就会凯旋,他是袭龙将军,谁也伤害不了他,你放心吧”
安安将颜馨儿拥在自己胸前,轻抚她颤抖的肩膀。
她和颜馨儿是同窗蜜友,她最能了解馨儿和将军之前的牵绊,他们早就定下了终生。
可天妒人愿,原中大地不再平静,作为一国之将,将军必须出征御敌,只留的多情女儿日夜思念。
“安安,我每天晚上噩梦缠身,在梦里,我看到将军……”
颜馨儿紧紧抱住安安的肩膀,她不敢在想象梦中的场景。
“哎,呸呸呸,不要胡思乱想,将军并非常人,量些宵小之辈也奈何不了将军”
话虽如此,可战为兵者,生死由天,又怎可能不伤及半分呢。
“安安,我真的怕,怕他……”
眼泪流的更加凶了,颜馨儿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馨儿,将军之行实为天地立心,只有袭龙将军才得以护国周全,将军正是为了如你这般不必再为亲人离去痛苦,不必再为爱人生死担忧,为国为民,真大丈夫,我相信天佑将军”
安安已经不止一次如此安慰颜馨儿,这般聪慧的女子又怎能不懂她所说之理呢,可情由心生,又怎能轻易做到释怀。
“好了好了,馨儿,没事的,将军不是今日才发来捷报嘛,退敌八百余里,已经快出了原中边境,相信距班师之日不远”
安安如是说着,颜馨儿离开她的怀抱,眼泪已经干涸,眼角却还是红红的。
“求求你,快点回来”
心中默默祈祷,只要他平安归来自己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就算是死。
颜馨儿举目望去,仿佛并未发生刚刚的一番谈话。
时正立秋,本是收获之季,可天灾祸患,连旱数年,一副凄凉景色,阵阵秋风拾起早已枯黄破败的落叶,风声渐响,似乎带来远方的战马嘶鸣,兵刃相撞,只叫人心寒战栗。
正是如此的时节,她与将军相遇,不过那时战端未起,人未分离。
那日,她与义父前往齐山庙堂进香,却遇山贼侵扰,千钧一发,只见得一白袍加身跃于一千骑白马的男子。
此人挺身仗义,武功卓绝,顷刻之间便将山贼附于地上,狼狈至极,间隔一时三刻自官路之中冲出一队官兵将山贼尽擒。
“有无大碍”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直到此刻她才看清眼前男子究竟是何样貌。
剑眉星目,一身紧身白袍,腰间悬系一把花痕银剑,看似武韵恒生却又文斯条理,却是极美的男子。
“啊,没事,多谢英雄相救,请问英雄尊姓大名,改日老朽必将登门重谢”
一时间只顾得欣赏此男子的美貌,却忽略了来人的询问,亏的义父接过话来,免得尴尬。
“无事甚好”
目光没有多停留一刻,此人翻身上马,说话就要离开。
“英雄且慢,还请英雄留下名讳,老朽自当厚待”
颜馨儿见此人如此高冷异常,却是个不凡之人,自当不会在乎义父所言之事。
“不必”
只顷刻间此人催马扬鞭,离开了颜馨儿的视线中。
“倒是个怪人”
义父摇了摇头,转身看向颜馨儿。
“馨儿,你可安好”
目光中尽是关切,自父母离世之后,此世间便只有义父一人至亲。
“爹,馨儿无恙”
握住老人的双手,告诉他自己甚好。
“今日危险直至,亏的这位侠士,只可惜此人怪异非常,竟不愿留下姓名,奇哉怪也”
老人扶着胡须,感叹着这番奇人。
“爹,我看此人气宇非凡,绝非一般,今天色已晚,日后再寻得此人不迟”
颜馨儿早已将此人面貌记于心间,来日方长,定会再见。
“好吧,你我速速回府,免得再生祸患”
归家之后,颜馨儿将此事讲给安安听,安安是义父的亲生女儿,和她更是情同姐妹,心有灵犀。
“竟有这般怪人”
听了颜馨儿的描述,安安也觉得奇怪。
“今日之事说来真是凶险,亏的这一怪人”
颜馨儿还是心有余悸
“可惜人家连姓名都不愿留下,英雄救美,救的还是我们馨儿这般绝世的美人,竟不通报姓名,真真是奇奇怪也”
安安开起玩笑来,面色也是轻松不少。
“休要胡言乱语,对了,我记得他的样貌,待我墨画出来,说不定会有相识之人”
颜馨儿提笔磨墨,不需片刻便将此人样貌完完整整绘于纸上。
安安见此发笑
“还说不心系人家,只见一面便将人口耳眼鼻记于心中,看来我们家馨儿好事将近,哈哈哈哈”
颜馨儿只被她笑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个原由,只得话锋一转,让她速来看画。
“坏安安,休要取笑”
安安这便止住了笑声,仔细端摩起这幅画来。
只见画中人眉宇间清秀不失锐利,文质不失武韵,容貌超凡脱俗,冷峻威严,真真是好美的男子。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即使身在画中都如此摄魂夺魄。
看了一会儿,安安突然惊讶
“此人好生眼熟,貌似何处见过”
听得安安这番言语,颜馨儿高兴直至,如果真的寻得这一男子,那……
只一瞬间颜馨儿又冷静下来,自己为何如此渴望再见到那个人,仅仅是因为他救过自己吗,还是……
还是真的如安安所说,自己将他记在心间了……
“喂,不必这般痴迷吧”
安安笑的开心,她却是察觉到了馨儿的异常表现。
“安安,你快在好生辨认,是否何处见过此人”
颜馨儿此刻却无心和她玩笑,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要在见到这个男人。